“我们小姐说她不能走,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的。”戈府陪着四位少爷小姐出来的妈妈,细细的和朱珣说戈玉洁的事:“小姐让奴婢告诉您,她没事,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等您。”
“知道了。”朱珣摸了摸戈府小少爷的脑袋,大的七岁了,小的是个小姑娘,才三岁的多点,“等进城后再说。一会儿会有人送你们去后面的营帐,后面安全点,你看好了自己的小主子。”
“是。”婆子应是,一连排的跟另外一个婆子,带着四位小主子。
就在这时,后面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喊道:“猪叔叔!”说着,有人蹬蹬跑了过来,朱珣顿时又高兴起来,“八月,你跑哪去了,我都没找到了。”
八月一头汗气喘吁吁的,指着那边正要说话,忽然眼角就瞥到了戈玉洁年纪最小的侄女儿,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皮肤水嫩嫩的,还特别的白,和戈玉洁长的有点像,鼓鼓的脸颊,非常的可爱。
八月吊儿郎当的神色一手,拱手,手臂摆平,腰背挺直,冲着四个孩子一笑,一气呵成,规矩礼貌的道:“我是八月,有礼了。”
戈大少爷领着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回礼,也一一介绍,八月就盯着最小的小姑娘,问道:“这位是妹妹吗?你叫什么名字?”
“其告维何?笾豆静嘉。”小姑娘出口成句,笑眯眯的看着八月,“这是我的名字!”
八月嘴角抖了抖,他没听懂,呵呵笑道:“好名字,好名字!”谁会取这么长的名字,太奇怪了,话落,就又看了小姑娘一眼,道:“那个,我有点事,你们住哪里,我一会儿去找你们玩吧。”
戈大少爷就看着朱珣,朱珣和八月道:“他们和你住的不远,等你回帐子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了。”
“好。”八月拱手,“告辞。”
说着,就负手踱步,慢悠悠的走着,随即听到后面四个小孩子轻轻议论着,“哥,这个叫八月的小孩好有礼貌啊。”
“不要背后议论别人。”戈大少爷打断了话头。
八月扬眉,维持着仪态一路走到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停下来,呼出一口气,“真是累死我了。”
“累什么?”声音出,随即对方就将他抱了起来,八月看着顿时乐了起来,“舅舅,我正好有事请教。”
苏季点头,“嗯,说吧,什么事?”
“我刚才问一个人名字,她奇奇怪怪说了一句话,还说这就是她的名字,我……我没听明白。”八月呵呵笑着。
苏季扬眉,“还有我们八月也听不懂的话,这可真是深奥了。”
“我……我这不是没有读书嘛。”八月红了脸,咳嗽了一声,又解释道:“我小啊。”
苏季噗嗤一笑,捏捏外甥的鼻子,“行,她说了什么,舅舅帮你分析分析。”
“我想想。”八月冥思苦想的回忆那句诗,磕磕巴巴的道:“其告什么伟……笾豆什么家来着,我记不得了。”
苏季瞪眼,道:“其告维何?笾豆静嘉。”
“对,对,舅舅真厉害。”八月点头如捣蒜,“这什么东西,什么名字这么古怪。”
苏季笑的撑着额头,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道:“戈府的几位小姐公子吧?戈府是读书人家,取名这么取在情理之中。”又道:“她这不是名字,是告诉你名字取自其中,如若我没料错的话,这姑娘的名字应该叫静嘉。”
“厉害啊。”八月眼睛发亮,崇拜的道:“舅舅,你太厉害了。”
苏季无语,不是我厉害,是你太不厉害了,“嗯,等过段时间,要给你找先生启蒙了,免得再丢人现眼。”
“我没有。”八月道:“我怎么能丢人现眼,我听了这名字就告辞了。”
苏季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又搂着八月亲了一口,点头道:“这样处理很妥当,舅舅欣赏你。”
“那是。”八月笑着道:“我可是您的外甥。”
苏季颔首,竖起个大拇指,“是的,你是我的外甥,怎么会差。”
甥舅二人互相吹捧,聊的热火朝天。
“舅舅,我要去找静嘉玩了。”八月要下来,小屁股扭着,苏季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静嘉小妹妹,是不是长的特别漂亮可爱?”
八月咳咳了两声,道:“是啊,是我见过的女子里,最好看的。”
“咦。”苏季道:“最好看的女子,难道不是你娘吗?你娘可是出了名的美人。”
八月就凑在苏季耳边,低声道:“我娘老了,静嘉才几岁,不一样。”
“哦……”苏季就坏笑着道:“这话,要是你娘知道了,你猜会怎么样。”
八月就呵呵一笑,看着苏季道:“舅舅,我说什么了?”又道:“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当然是我娘啊。”
随即哈哈大笑,拍了他的屁股,道:“看你能不能骗住你娘。”
“舅舅。”八月砸了砸嘴,道:“音姑姑为什么不来找你?”
苏季一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舅舅不体贴。”八月扭下地,抬头看着苏季,虽然个头不过到苏季的膝盖上头,可气势一点不输,“舅舅,你要在体贴点啊。”
苏季有好笑又好气,蹲下来问道:“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叫体贴。”
“要自己领悟。”八月说着,将自己手里的小棍一丢,迈着短腿蹬蹬跑了起来,“舅舅我走了啊。”
苏季抚额,捡着棍子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失笑。
“在做什么?”沈湛走了过来,苏季起身笑着道:“和八月聊天呢。”
沈湛左右看看,苏季就朝军帐那边点了点下颌,“……说小姑娘特别的漂亮,所以找她玩去了。”
沈湛嘴角抖了抖,好一会儿瞥了一眼苏季,咕哝道:“外甥像舅。”话落,人快步走远。
苏季瞪眼,目瞪口呆。
此刻城中,小田公公低声在司三葆耳中说了几句,司三葆听着脸色一惊,“人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下午都还在。”小田公公道:“今天早上去,人就没有了。”
司三葆脸就沉了下来,看着小田公公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啊,人还能出城吗,城门都有人把守呢。”
“公公。”小田公公道:“城里没有,奴婢已经找过了。”
这下完了,司三葆看着小田公公道:“圣上可是交代过,让杂家将这些人都看紧了,到时候一起提上城楼去,现在怎么办。”又想起什么事来,“不对啊,他们怎么出城的?”
小田公公也觉得奇怪,将调查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有西城门开了城门,但是有人守着的,开了约莫有两刻钟的时间。”又道:“可以确认的是,除了那个逃走的贼人,没有人进来也没有出去,只有十九头猪挤在门口了。”
“怎么这么巧。”司三葆将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通,“又是戈大人,又是崔大人,还有猪大半夜蹲在城门口。”
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很显然有蹊跷,这一点小田公公也感觉到了,可是没有用,“公公,奴婢查了,戈大人一直和太孙在一起,城隍庙的事平息后,他就回府了。崔大人也是,虽闹了一个多时辰,可小贼确定找不到后,他也回去了。我们的人跟着的,确认他没有再出来。”
“还有王屠户,现在还在院子里杀猪,他媳妇在档口卖肉。”小田公公道:“只有那些刺杀的刺客没有找到,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觉告诉司三葆,这一系列的事都是有关系,可是却什么都查不到。
“圣上那边怎么回?”小田公公担忧的看着司三葆。
司三葆凝眉,回道:“能怎么回,该怎么回就怎么回,这事忙不住。”说着,指了指房里,“把我衣服拿来。”
小田公公应是,去房里将司三葆特制的衣服取过来,一件半身的袄子,就胸口和后背那一点布,套在肩膀贴身穿着,外面再套上官服,几乎看不出异常。
半身的袄子里面填着棉花,所以每次挨脚踹的时候,好歹能挡一点力道。
司三葆收拾好去了宫里,果然被赵之昂踹了两脚,他捂着胸口退了出来,赵之昂就让人喊了赵治庭过去,质问道:“昨晚,你为何和戈淮川去城隍庙?”
“祖父。”赵治庭脸色灰败,哪有以前的光鲜,他跪在地上,回道:“我对守城的事有些想法,可又不是很确认,半道上正好遇到了戈大人,就一起约着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隍庙。”
“谁知道那边藏着刺客。”赵治庭也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好好的出去散步,也能遇到刺客。
赵之昂问道:“是你邀请戈淮川的?”
“是。”赵治庭如实回道:“先前并无邀约,恰巧在路上碰见就一起走走了。”
赵之昂以为是戈大人约赵治庭,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赵治庭主要邀请的……赵治庭就是再单纯,这些事还是能分辨的。
难道真是巧合?
“滚吧。”赵之昂挥手赶了,赵治庭垂头丧气的出来,刚出了宫门就碰到了赵峻,两人对视一眼擦身而过,赵峻忽然开口道:“治庭啊,那美人滋味如何?”
“什么美人,五叔何意?”赵治庭戒备的看着赵峻。
赵峻一笑,摆了摆手道:“五叔这是羡慕你们年轻,时光大好。谈情说爱也是情意浓浓,不像我们年纪大了,见着美人也有心无力了。”话落,拂袖,道:“去忙吧。”
话落扫了一眼赵治庭冷笑一声,那个什么美人,他也是偶尔瞧见,觉得笑起来像那个苏氏,便引得赵治庭去了……却没有想到,他的心思还真是够龌蹉的,居然真将人接出去了。
先是后宋的胡琼月,现在又惦记人家苏氏,看来,他还真是和后宋有缘。
赵峻想着去了宫中。
夜里他就留在御书房,和赵之昂商讨守城决策,第二日早朝上,赵之昂高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近百朝臣,忽然想笑……这些人明着对他服服帖帖,可谁知道他们私下里是什么心思。
叛军就在城外,他们装作镇定,说不定,家里的包袱、投降的信件都写好了,只等后宋破城而来,他们就又重新成为后宋的人,为苏氏的人效力,马首是瞻,喊苏季为圣上。
人心啊……可真让人失望。
下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话,禁军统领又换成了林大人,在装模作样的争论着谈和的事情。
已经到了谈和的地步,郑文举主张谈和,要和后宋恢复到六年前那样,划江而治,各不想相干,赵之昂听着想笑,苏季和沈湛的目的,要真的只是这样的话,他又何必一路打到山东来。
谈和?这世上的人真有这么傻的人么。
“圣上。”就在这时,外面羽林卫的人跑了进来,冲进殿内,大声喊道:“圣上,后宋的兵……攻……攻城了。”
大殿上瞬间一片死寂。
七天了,对方平静的像是来游山玩水的富户,在城外吃吃喝喝话家常,温和的让他们简直怀疑,他们不是来攻城的。
今天终于动了。
赵之昂的视线落在来人身上,道:“下令禁军死守,若有违令者,斩!”
此话落,来回话的人出去,林大人也拱手而去。
“圣上。”郑文举道:“圣上,现在谈和,还是有机会啊,求圣上立刻下令。”
赵之昂没有说话,戈大人反问道:“郑大人,谈和要有筹码,您觉得现在这状况,我们还拿什么去谈?”
“你去谈。”郑文举道:“你和苏氏来往密切,爱女又和朱正言有婚约,你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定然会卖你一个面子。”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和六年前一样,划江而治,从今往后,后宋和大周井水不犯河水。”郑文举道。
他一说,殿上还真有人附和,怂恿着戈大人,“郑大人所言甚至,此去谈和,戈大人您去再合适不过了。”
戈大人无言以对。
赵之昂忽然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一路行走上了钟楼,钟楼高四面的风吹来,呼呼的响着,但从这里也能看到远处走动的人流,乱糟糟的,一刻的功夫,街面上已经没有人了。
“圣上。”杜公公道:“这里风大,回殿中吧。”
赵之昂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道:“让姚朝和司三葆过来,朕有事吩咐他们。”
“是。”杜公公应是,下去吩咐人去请羽林卫统领姚朝和东厂司三葆过来,约莫一刻钟,两个人一起从下面上去,杜公公站在不远处,听不到三个人的说话声,但是能看到姚朝脸上的惊愕。
钟楼下,皇后由一群女官簇拥着,脚步匆匆的过来,杜公公迎了过去,刚要说话,陈淑妃也从另一侧过来,停在皇后一侧。
“圣上在上面?”皇后问道。
杜公公应是,回道:“正在和姚大人还有司公公说话。”
“嗯。”皇后由刘嬷嬷扶着上去,陈淑妃也跟在后面,皇后不得不停下来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本宫有话很圣上说,妹妹在这里等一等吧。”
“我也有话和圣上说。”陈淑妃噗嗤一笑,“娘娘到这个时候,你还摆什么架子。我以前不买你的账,现在就不用将你放在眼里了了,走吧,一起去吧。”
“陈素娥。”皇后愠怒,“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你太放肆了。”
陈淑妃将皇后一推,提着裙子先上了楼梯,边走边道:“我一直放肆惯了,你看我这么多年不顺眼,也没有弄死我,现在来呵斥我,我看你也是脑子不清楚了。”
说着,人已经走远了,皇后气的头晕,扶着刘嬷嬷跟了上去,怒道:“这个贱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两人上去,上面的司三葆和姚朝正好下来,两人行了礼,匆匆下去,杜公公喊了一声司三葆,低声道:“何事?”
司三葆停下来,在杜公公耳边说了几句,杜公公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道:“圣上亲口所言?”
“是,”司三葆点了点头,“我去办事了,你保重。”
杜公公沉默了下来,颔首道:“各自珍重吧。”话落,便垂着头站着没动。
燕京四个城门,此刻,南面城外箭矢如雨,喊杀声四起,一万人守城,五万人攻城,若是平地打自是不敌,可若是守城,又是燕京这样的高大城池,不出意外,至少能守上一段时日。
有人爬上了城楼,紧接着,又被砍推了下去,紧接着又有人上来,又再次被推了下去……
投石器砰砰落地的,目标不明确的飞着,或是砸到了人,或是投空了,有人喊着,“这边,快来这人支援这边。”
“来了。”有人听到了呼救声,忙跑了过去……
紧张而慌乱。
城楼下,苏季亲自指挥,今天攻城的不过五千人,小打小闹所以不疾不徐,身后的营帐中也是热闹的很,女人们坐在一起聊天说话,孩子们也是凑成一团玩着。
八月被排挤了,崔府和戈府都是读书人家,孩子三岁就开始启蒙,四五岁的孩子就能出口成章,他们凑在一起玩,由戈大少爷领着,聊着都是书本上的东西,甚至于,戈大少爷还拿出书来,带着小的一起读诗。
八月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郎朗的读书声,很不高兴,他喊道:“静架,我们去玩泥巴。”
“不去。”静嘉乖巧的站在哥哥的身边,“你也来读书吧。”
八月唾弃不已,她娘说了,小孩子就是要好好的玩,等该读书的时候,就认真读书。现在他还是小孩子,所以不着急读书。
“二狗子,三狗子都在呢。”八月招呼静嘉,因为她也很喜欢他的狗子们。
果然,静嘉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戈大少爷,又垂了目光,摇了摇头。
“麻烦!”八月叹了口气,看着里面六个孩子,嗅了嗅鼻子,突然咳嗽了一声,道:“外面在打仗。”
军帐里面一愣,大家都看着他。
“你们好意思在这里读书吗。”八月义正言辞的道:“太安逸了,你们好意思吗。”
这里最大的戈大少爷也不过才八岁不到,闻言诧异的看着他,奇怪道:“那我们不读书,要去做什么?”
“去喂马啊。”八月道:“战马哦,我们去把它们喂饱了,一会儿他们就有力气跑,他们有力气跑,打仗就更加厉害了。”
大家听的一愣一愣的,八月又道:“走,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看战马。”
好奇,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几个人孩子不由自主的放了书跟着他出来,八月不知不觉的道:“读书是重要,可是我们是小孩子,玩的时候就要好好玩,不然,一辈子都在读书,生活和工作分不清,很累的。”
小孩子们听不懂话里的意思,但是那句好好玩是听懂了,戈大少爷问道:“谁和你说的这话。”
“我娘啊。”八月就停下来看着戈大少爷,“就是公主啊,她还是你姑姑的先生哦。所以,我娘说话,你们都要听。”
几个孩子觉得这话像是对的,可有觉得哪里不对。
总之乖乖的。
“我牵着你。”八月拉着静嘉的小手,边走边道:“你年纪小走不稳,我牵着你就好了,我有经验。”
静嘉哦了一声,乖巧的让八月牵着她。
就在这时,八月忽然看到朱珣从后面跑了过来,脸色很难看,他一愣问道:“猪叔叔,你也要上去前面吗。”
“八月照顾好哥哥姐姐们。”朱珣边跑边道:“前面出事了,你们轻易不要过来,就在后面玩。”
一直都在出事啊,八月不奇怪,点头应了是。
“怎么回事。”朱珣跑去前面,还没到跟前就看到对面城墙上,黑压压站了许多人,而苏季已经下令撤了攻势,两边对峙,气氛很诡异。
“是赵之昂。”梅予看着对面,低声道:“你细细看,他身边的人是谁。”
朱珣愣了一下,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惊了一跳,喊道:“那……那是戈大人?”
“不但戈大人。”苏婉如道:“城中我们认识的人,都在上面!”
朱珣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道:“赵之昂打算干什么?用他们来要挟我们吗。”
“下面的人听着。”忽然,姚朝冲着这边喊道:“给你们两个时辰撤兵,否则,每隔一个时辰我们就会杀一个人,如此往复的杀下去。”
“你们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吗,好。现在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姚朝道:“你们要是真一心为了天下百姓,就速速退兵,派人来和我们和谈,否则,你们就是虚的,是假的,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你们都是伪君子。”姚朝道。
朱珣盯着看了半天,出声道:“这是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在上面?”
“应该是。”苏婉如说着,见沈湛和苏季一起过来,她问道:“怎么办。”
后宋军中,嗡嗡的传来议论声。
“不止他们。”苏季指了指那些人的背后,冷冷的道:“还有很多百姓。”
闻声,大家定睛去看,果然,就看到那些朝臣的背后,还站着许多的百姓,她惊愕的道:“那……那是王屠户!”
她一瞬间心头发凉,“卑鄙!”
“撤兵吗?”萧山从后面走过来,负手而立,眉头紧蹙,繆长英啐了一口,吼道:“他娘的,居然用这个方法来要挟我们,老子高看他了。”
“狗急跳墙。”沈湛道:“不过,撤兵是不可能的,我们打到这里来了,不是他三言两句,几个人恐吓,我们就甘愿后退。”
燕京城中多少人,他们多少人,十几万的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人。
就在这时,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城墙上,有人被推了出来,用绳子拴着,像是冬天百姓家里待风干的腊肉,被悬挂了出来。
那么高的城墙,莫说刀剑,就是摔下来,也难保性命。
“是谁?”大家看不清脸,朱珣道:“我去看看。”他说着,就穿过人群走去前面,过了一会儿跑了回来,脸色难看的道:“是戈大人和崔大人。”
苏婉如脸色大变,紧张的看着沈湛,“怎么办?”赵之昂是知道她和戈大人还有崔大人的关系,所以才首先将他们放出来?
“爹。”崔玉蝶从后面跑了出来,周娴拦不住她,就见她一头往前冲了过去,“爹,爹啊。”
崔大人被挂在墙头,惊的满头大汗,又看到女儿冲了过来,忙喊道:“玉蝶,快回去,危险。”
“爹。”崔玉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圣上,求您放了我爹,求求您了。他对您忠心耿耿啊。”
赵之昂负手立在墙头,看着下面跪着的崔玉蝶,冷笑一声,道:“忠心耿耿,朕到是不知道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会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去。”
“朕真是高看你了。”赵之昂低头看着崔大人,“朕待你不薄吧,见你有才,让你任了刑部侍郎,你是怎么回报朕的,嗯?”
要不是看到崔玉蝶,他都还不知道,崔玉蝶已经出城了。
“真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啊。”赵之昂道。
崔大人整个人都在摇晃着,头晕目眩,他回道:“圣上,出城只是怕伤着孩子,微臣若真有异心,就该全家出城。”又道:“圣上,微臣再斗胆说了一句,您这样,太寒众臣的心了。”
“寒心?”赵之昂讥诮的笑了笑,“你们不寒朕的心吗。”他回头,看着身后所有的人,有他的朝臣,有他的百姓,他怒道:“朕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又怎么对朕的。”
“叛军来了,你们开城门迎接。朕没有你们这样的臣民,没有!”赵之昂大怒,看着下面,亲自喊道:“还有一刻钟,你们若不撤兵,就过来收尸吧。”
就算破城了,就算他死了,他也不可能将这些人留给苏季,让他们对苏季俯首称臣,马首是瞻。
他死也要带着这些人。
“你们生是大周的人,死也也得做大周的鬼!”赵之昂怒道。
“爹。”崔玉蝶吓的嚎啕大哭,求救似的回过头来看着苏婉如,看着沈湛,看着苏季,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吧。”
苏婉如为难不已,撤兵,并非那么简单的事,他们这么多人……给了崔大人和戈大人交代,保住了他们,可谁来给他们身后十几万兄弟交代?
“玉蝶。”苏婉如红了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崔玉蝶膝行着,往城墙那边去,崔大人喊道:“玉蝶,你快回去,爹死不足惜,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
“爹。”崔玉蝶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恐慌,心寒,无能为力……
“孩子,回去。”戈大人喊道:“我和你爹死就死了,我们心中无愧,无愧这天地,无愧这天下,无愧所有人。”
“圣上。”戈大人道:“大周变成如今这样,不是后宋的错。所有的错,都是你一个人造成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你一个人,你是让纷争的战火平息了,可你也得到了万人之上的君王之位,也受到了万民的敬仰,没有人欠你的,天下百姓不欠,我们也不欠。”
“闭嘴。”赵之昂大怒,喝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奸贼,朕的江山就是你们这些奸贼害的!”
话落,赵之昂一掌拍在城墙上,怒道:“你们以为朕不敢杀了你们,朕现在就杀了你们,让他们看看,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对面,沈湛大喝一声,“不好!”说着,人以极快的速度夺了一杆长枪,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沈湛。”苏婉如的心都提了起来,“小心啊。”
繆长英一看这情况,也跟着冲了出去,翻身上马随着沈湛冲了过去。
“砍了。”赵之昂怒喝,楼上的兵有些犹豫,赵之昂一脚将那人踹开,夺了刀砰的一声,砍在了绳子上。
戈大人和崔大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从丈高的城墙上往下坠。
“爹!”崔玉蝶吓的失了声,人跌坐在地上。
四周一片安静,就见两匹马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赵之昂喝道:“乱箭!”
城楼上,乱箭朝沈湛和繆长英射来。
崔大人和戈大人往下坠,忽然,就见两杆长枪一前一后,在他们下方砰的一声,扎进了墙内,凿穿了砖块,钉在了墙上,横挡在下方。
二人往下坠,身体砸落在长枪上,一弹,枪杆断裂,但两人的落势缓和了几分,随即接着往下坠。
崔大人后背像是火烧一样的疼了起来,支撑不住正要晕厥,随即被一人抓住了后面的衣领,一拉一扯,就听到马一声嘶鸣,他已经被甩在了马背上……马转身而去,直奔后宋的军营。
戈大人亦是如此,身体将要落在地上,随即被人的脚背一勾,他随即被立站了起来,人也跟着力道往上一扯一趴,落在马背上,繆长英道:“趴好了。”
说着,策马回奔。
戈大人没来得及说话,人晕在了马背上。
“沈湛。”苏季迎了过来,刀若螺旋将不断射来的乱箭挡住,沈湛带着崔大人,繆长英带着戈大人擦身而过,五十步,八十步,箭落在后方,再难过来。
“将人接住。”萧山过来将崔大人扶下来,梅予喊道:“把架子抬过来。”
忙而不乱,一会儿工夫,戈大人和崔大人被担架抬着往后面而去。
“多谢侯爷,多谢繆大人,多谢救命之恩。”崔玉蝶跟着跑来,带着两个侄儿磕头,苏婉如忙将她扶起来,道:“你快看看两位大人,别的话后面再说。”
崔玉蝶应是,提着裙子跟着梅予去了后面的军帐。
“你怎么样。”苏婉如一回头,吓的一声惊呼,“你……你受伤了。”
他们这才看到,沈湛的后背和左肩上中了两箭,她看着眼睛一红,扶着沈湛道:“快,快喊大夫来。”
“没事。”沈湛话落,就听到繆长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大家忙拥了过去,就见繆长英后背和腿上共中了三箭。
回程后面看不见,情况紧急,只有硬扛了。
“担架呢。”众人七手八脚的将繆长英抬走,还不等回神,就见对面的城墙上,又挂了人出来,这一次不是两个,而是七个!
七个人,有男有女,苏婉如指着其中一个正要说话,朱珣已经冲了出去,沈湛一把将他拉住,喝道:“你给我回来。”
“是玉洁。”朱珣慌了神,“八哥,是玉洁啊,我要去救他。”
七个人,这一次赵之昂怕是不会只是将人丢下来这么简单
他们想救,谈何容易。“八哥,你别拉着我,我去换玉洁也行。”朱珣跳起脚来,盯着城墙上一抹灰白的身影,他们说好的,他走了后她就去做居士,不嫁人……她那么喜欢花红柳绿,那么喜欢打扮的人,却穿着这种素淡的颜色……
都是为了他。
“八哥。”朱珣抱头蹲了下来,“是我害了她,我不应该让她等我的。”
沈湛让苏季将他身后的箭掰断,凝眉看着朱珣,道:“和你没有关系,就算你们退亲了,赵之昂还是这么做。”又道:“城墙上那么多人,并非人人都和我们认识。”
“他就是不想留人给我们。”苏季道:“若我料的没错,他若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屠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惊住,朱珣捂脸哽咽的喊道:“玉洁……”
“圣上。”郑文举也在上面,他以为赵之昂只是做做样子,逼迫对方退兵,可是没有想到,他是动真格的,“这样下去,大家……军心就散了。”
“军心散了?”赵之昂呵呵一笑,道:“那就聚一聚。”
“司三葆。”赵之昂道:“将人带上来。”
司三葆在人群后闷闷的应了一声是。
过了一刻,城头上便多了一个女子身影,她披着头发穿着囚服,瘦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如同风筝似的上天飘走。
“朕倒是将你忘记了。”赵之昂看着胡琼月,“后宋的郡主。没想到,苏正行的女儿和侄女本事都不小啊。一个为父报仇,汲汲营营的谋算,一个为了潜伏,居然不动神色的做了朕的儿媳,杀了朕的太子。”
“苏正行还真是好福气啊。”赵之昂说着,看了一眼城楼下,瘦小的戈玉洁被吊着的,在她四周还有王屠户夫妻以及她不认识的几位绣女,他道:“朕先杀了她,你们还能多活一会儿。”
“你会不得好死。”戈玉洁怒道。
赵之昂根本不在意,一个小丫头而已,他转眸看着胡琼月,道:“和你的表哥表姐说说话,叙叙旧吧。”
胡琼月抿着唇,冷笑道:“没什么可说的,你要杀就杀。”
“你可以骂他们,”赵之昂道:“骂阵听过没有,你骂的好了,朕可以饶你不死。”
胡琼月一怔,盯着赵之昂,冷笑道:“圣上,你这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你可以试试。”赵之昂道。
胡琼月看着对面,人山人海,她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苏正行还在世时点兵的情景,她也去看过,看的她热血沸腾……后来后宋没有了,她犹如丧家之犬,可是却没有伤心,因为苏婉如和她一样了,连条狗都不如。
她以为,这辈子他们都会一直这样了呢。
没想到啊,苏家又起来了。
“你看。”胡琼月看着对面,“她多威风啊,还和以前一样,不可一世。她一定很得意很骄傲吧,又是公主了,这一次,比以前还要风光风限。”
胡琼月忽然笑了起来,冲着下面喊道:“苏婉如,你这个贱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对面,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但城楼下,戈玉洁道:“胡氏,人死了,是没有鬼魂的,就跟一炷香一样,烧了就是灰烬,什么都没有。”
“你也快了啊。”胡琼月讥讽的看着戈玉洁,“黄泉路上,我们一起走。”
戈玉洁冷笑一声,道:“走不到一起的,因为你是要下地狱的人。”
胡琼月冷笑,扶着城墙朝下看了看,很高……
对面,苏婉如将朱珣扶了起来,低声道:“胡琼月出来了……玉洁还没有呢,我们……我们去和赵之昂谈,你别急。”
“怎么谈。”朱珣面若死灰,“阿瑾,怎么谈?”
苏婉如抿着唇,心头微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