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坐在二楼喝茶,春暖花开,四面的树都已经长出了嫩叶,她趴在栏杆上发呆。
不知道苏季到哪里了,有没有做好伪装,认识的他的人很多,千万不要被人撞见啊。
胡思乱想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周娴在楼下喊她,“快下来,吃晚饭了。”
“我不饿,你去吃吧。”她没什么胃口,大约是一件事惦记的时间太久了,忽然有一天达成了,就觉得不真实,人也是恍恍惚惚的。
周娴蹙眉,喊着道:“你这是要成仙吗,中午就没吃了吧。晚上烧了你爱吃的菜,快来。”
“我真不饿。”苏婉如摇了摇头,接着喝茶,周娴叹了口气,回头去找杜舟,“……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喊她就说自己不饿。”
杜舟能理解苏婉如的心情,人在宗人府里时,虽担心思念可知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反而安心一点,可现在苏季出去了,这种担心就一下子化了开来。
撞见熟人,路遇强盗,等等的层出不穷危险。
“让她一个人待着吧。”杜舟拉着周娴去吃饭,“等她心情好些了就自然吃饭了。一会儿我再给她在炉子上温着点心,她夜里饿了也能吃。”
周娴应是,和杜舟一起去吃饭。
现在大家都搬到后面的红烟绿雨,原来前院并着霍姑姑做事的房间都拆了在加盖,工头做事很负责也麻利,十天的功夫,墙就砌完上了楼板,今天下午上的横梁。
再有个五六日,就能完事了。
这样一来,余下的绣娘就能全部来上工了。
苏婉如喝了一壶茶,弯腰摸着二狗子的头,“你去吃饭啊,肚子不饿吗。”
“汪!”二狗子蹭着她的手心,扯着她的衣服往楼下扯,苏婉如笑了起来,“你要干什么,我现在不想吃饭,一会儿饿了我再弄点心吃,放心,饿不着的。”
“汪!”二狗子叫着,却不是拉着她去前院,带着她穿过新院子进了旧的夹道,随即一愣,就看到沈湛正负手立在夹道里,抬头打量着她们新盖的二楼。
“你知道我要来?”沈湛发现了她,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举得高高的,“想我没有。怎么瘦了点。”
苏婉如还没回神,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时辰前。”他白天也想晚上也想,不过看小白眼狼做了那么多事,恐怕是一点没空想他的,“晚饭没吃,我也没有。我带你去好吃的地儿。”
“我要不见了大家又该找了,我不去。”苏婉如推着他,撇着嘴道:“你赶回来是等三月三的?”
沈湛点头,又摇头道:“我赶回来是看热闹的。”笑着道:“听说有的人趁着我不在时好好的风光了一回,逼的锦绣坊没路走了?”
“嗯。还听说了什么。”苏婉如看着他,目光露着审视。
沈湛就脸一沉,怒道:“还听说有人日夜赶工做春衫!”说着,磨牙道:“我的衣服呢,我现在可是一件衣服都没有。”
他不知道苏季已经离开宗人府的事吗。
苏婉如不确定,因为沈湛的样子,她根本看不出端倪来,“沈湛,我想问你个问题。”
“先回了我的。”沈湛道。
苏婉如也蹙眉,怒道:“做了,怎么着吧。”又道:“要不是拉着宁王爷的大旗,我也出不了风头。宝应绣坊也不会并六家绣坊。我感谢他,怎么了。”
“那你也感谢我。”沈湛哼哼了两声,“就凭你我的交情,你给他做一件,就得给我做十件。”
苏婉如瞪他,道“想的美!”
“我想的就美,怎么着吧。”说着,一把将她扛在肩膀上,边走边打屁股,“小白眼狼,我走前怎么和你说的,怎么闹腾都行,你居然还闹着给人做衣衫。你要感谢什么手段不行!”
“疼,疼,疼!”苏婉如不敢喊出声,又打不着他的脸,只能捶着他后背,“我高兴,我自己做主。你放我下来。”
沈湛才不会,他刚才转了一圈,没正好到小丫头住的院子,所以决定去他那边,带着人越过围墙。
二狗子也爬了爬墙,没成功,咯吱咯吱的挠着,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夹道,呜呜咽咽的一脸委屈。
两人出去,卢成驾车等在墙下头,沈湛轻车熟路的将苏婉如往车里一塞,自己也钻了进去。
卢成挥鞭子,车嘚嘚的,平静的出了巷子。
这一切行动,简直如同行云流水,沈湛做的顺手,卢成配合的默契。
他想到周奉说的话,“以前侯爷打仗顺手,多难的局面他都能化解,可是现在侯爷是掳人顺手,万千人群中,都能不留蛛丝马迹的将姑娘带走。”
卢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苏婉如被压在马车里,沈湛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融着她红了脸,怒道:“臭流氓,快起来,重死了。”
“答应了我就起来。”他使劲儿一压,苏婉如被压的直喘气,点着头道:“做,做十件行了吧。”
沈湛就露出满意的笑容来,道:“料子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就开始做。”
“要脸吗。”苏婉如见他起来,就拿脚蹬他,“我心甘情愿的给赵仲元做,给你做却是被逼的,哼!”
沈湛大怒,又扑了过来,道:“十件不够,再加两双鞋子!”
“流氓,无赖,土匪!”苏婉如啐了他一口,道:“你怎么没说我给你做了那么多馒头呢!”
沈湛想想也对,赵仲元可不知道苏婉如做的一手好馒头,他得意的将她拉起来坐自己怀里,颔首道:“看在馒头的面子上,还是十件吧。”
“不要脸。”苏婉如哼了一声,不理他,但眼里却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轻松。
沈湛就凑着她亲了亲,低声道:“还有什么要和我坦白交代的,一并说了。”
“我有什么可和你交代的。”苏婉如白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
沈湛好整以暇,露出正经之色,“说,我听着!”
“将来如果有一天……”她斟酌着用词,“你发现我们根本不是一条路的人,你在左我在右,你在黑我在白。你所付出的都成了泡影,你会怎么样。”
“不可能。”沈湛想都没想,“我管你什么左边右边,黑的白的。”又道:“不是有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我是黑的,你是我女人,还能白的了?”
和他没的说,苏婉如转过头去不理他,沈湛笑了笑,就贴着她的耳边,道:“那,我是你男人,我随你行不行。”
她一愣回头看着他,他就亲了一下她的唇,哼哼着道:“这要还不行,那干脆你开府,我嫁你得了。”
苏婉如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你真愿意嫁?”
“不愿意。”他说着一顿,“堂堂男人哪能嫁人,不过要换你娶,我就没什么可含糊的了,嫁!”
她笑的不行,好一会儿,道:“你这为我牺牲的还真是大,我感动死了。”
“感动就行。”他颔首,一本正经的道:“那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娶。”
苏婉如就挑眉看着他,问道:“想要我娶可不容易,得看看你能带什么样的嫁妆才行。”她一副傲气的样子,“要是不让我满意的,你就是贴着上门,我也断然不会要的。”
“好说。”他不以为然,“你要什么都成。”
苏婉如心头一跳,就一语双关的试探道:“让你抛弃过去呢。”
“抛弃过去?”沈湛摆手道,“都是过去了,还用得着抛弃吗。你这是废话!”
苏婉如瞪眼,又道:“那抛弃现在呢。”
“只要不抛弃你,我抛弃什么都行。”沈湛嬉皮笑脸的,“媳妇儿,我们早点成亲吧,你定个日子点个头,剩下的事情我去办。”
想的美!苏婉如不理他,“我不成亲,你要着急就成你的好了,和我没关系。”又道:“再说,赵之昂可是要给你赐婚的,宫里头还有位公主惦记着你,你觉得你能随随便和娶我?”
“我成亲又不是他们成亲,碍着别人什么事了。”沈湛漫不经心的道:“别和我提那什么公主,提着我就来气。”
苏婉如却来了劲儿,问道:“怎么了,她真跟着你出走了?”
“一路到甘肃,半道上我几次想着弄死得了。”沈湛蹙着眉,是真的不喜欢,“最后吓唬了一下,人才走。”
苏婉如想起赵奕玉的声音,她觉得应该是个很好看的人,“尚公主也不错啊,将来要是有仗打,赵之昂也还是得要用你的。”
“你认真的?”沈湛盯着她,目光狠的不得了,苏婉如顿时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我就随口说说,你和谁成亲,我管不着。”
沈湛就咬了她一口,恨恨的道:“我谁都不要,就要你。”
“可人家也生的不错,也不比我差的。”她说完,沈湛还真想了想赵奕玉是什么样子,“不行,连你的头发都比不上。”
苏婉如难以压制的有点高兴,咳嗽了一声,道:“行了,花言巧语的。”
“天底下,我媳妇最美最聪明。”沈湛想到她的手段,有种自己挖到的金子,正闪着耀眼光芒现世的感觉,他得抓紧了,不然这金子还知被多少人惦记着,“除了你,我谁都瞧不上。”
苏婉如看着他,就想到了摇头摆尾的二狗子,噗嗤一笑,道:“难怪二狗子平日里那副德行。”
“哪副德行。”沈湛扬眉,幸灾乐祸的道:“是不是你和赵仲元来往时,它上蹿下跳的吼他。”
苏婉如无语,“你难不成还觉得得意了,把一条好好的狗养成了狗腿,也好意思。”
“二狗子多聪明。”沈湛决定,这次回来要赏它十根大骨棒。
此刻,夹道里的二狗子孤零零的回了院子,趴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
苏婉如跟沈湛回了家,被哄着吓着的吃了半碗饭,沈湛兴致很高,找了布出来,就坐在她面前,指了指尺,“量尺寸,今儿就动手。”
“你不至于吧。”苏婉如愤愤不平的拿尺子给他量尺寸,又铺了布在桌子上裁布料,这个人真是太小气了,还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还真亲自拿了布出来,盯着她做衣服。
沈湛洋洋得意的在一边给她牵着布,两个人居然配合的很默契。
苏婉如手脚很快,裁好布选了线就坐在灯下缝,想起什么来,问道:“这次去甘肃还顺利吗。”
“顺利,一个卫所暂招了两百人,开了六百亩的荒地,春天就能下种子,秋天就有收成。”他算过这笔账,“满打满算,朝廷只要供五个月的粮就成。”
“你这时间挑的极妙。”苏婉如赞扬的道:“要是下半年着手办,光养着人就要花费不少。”
沈湛嗯了一声,将茶盅递她嘴边,“喝口茶。”
“你就巴不得我不要歇,今晚就做出十件来对吧。”苏婉如白了他一眼,手下没停,他笑了起来,“十件不行,太辛苦了,一件就成了。”
苏婉如恨的牙痒痒,决定不和他废话,赶紧做一件出来交差。
反正是不会像给赵衍做的那样,衣摆还绣花,缝出来能穿就成了。
“过了三月三,想不想去山东看看?”沈湛道:“卢老爷子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再去,惦记着喝我们的喜酒。”
苏婉如心头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沈湛,他露着笑意并没有试探的意思。
她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不去。”她头也不抬的道:“我眼下忙的很,绣坊好不容易起来了,手里一堆的货等着交。下半年一定要赶出来,年底还要再办招商茶会。”
她决定以后每年都办一次。
“这招商茶会的主意很不错。”沈湛很欣赏的道:“既打出了绣坊的招牌,又结识了一批客商,这些结交不单只是朋友,也为将来买卖奠定了互相信任的基础。”
“你也有经商的头脑啊。”苏婉如道:“要不,你别做镇南侯了,到绣坊来做管事得了。”
沈湛愣了一下,随即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她以为他会和平时一样花言巧语的说好,没想到却突然脸色一变,道:“我一个大男人去绣坊做管事,丢人不丢人。”
“是!你是镇南侯。”苏婉如哼了一声,“杜舟和吕大在绣坊就好的很。”
沈湛将她一提一抱坐自己腿上,不让她说话,“你绣你的,不碍事。”苏婉如怒道:“信不信我针扎你。”
“扎就扎了,这点疼不算什么。”他话落,苏婉如却叫了一下,忙压着自己的手指,沈湛连忙问道:“扎着手了?哪里。”
她手将食指给他看,“都出血了。”
“疼不疼。”他含着她的手指嗦了嗦,苏婉如点着头,道:“你扎一下试试,当然疼了,都流血了。”
他就给她小心翼翼的吹着,“要不要上点药。”
“都怪你。”苏婉如抽出手来,接着做事,“非逼着我做事。”
他跟着哄着,“就做一件,你手脚快,子夜前肯定能做好。”
做好是能做好,可她就不想惯着他这毛病,“仅此一次,不然想让我做衣服,想都不要想。”
“行,行,行。都听你的。”他抖着哄着,见她不闹了才松了口气,盯着她翻花似的手指看着,对外面喊道:“再点几盏灯进来。”
青柳就又打了三盏在房间里。
苏婉如打了哈欠,靠在他肩头上,手指间越发的快,熬到子夜一件衣服就做好了,沈湛迫不及待的试了试,颔首道:“不错,刚好合身。”
“嗯。是挺不错的。”苏婉如熬不住,“你送我回去,我要睡觉了。”
他应了一声,衣服也不脱了,就拉着她的手出了门,两个人绕过几条小巷子去了绣坊,她跟着他翻墙,回了自己院子。
“汪!”二狗子听到脚步声跑了出来,围着她打转,苏婉如就摸了摸它的进去,低声道:“是你主子,跟神经病似的非让我给他做衣服。”
二狗子没说话。
“小心眼。”苏婉如一边洗脸一边哼道:“你可不准和他学,不然以后找不着媳妇。”
二狗子一愣,双眸圆瞪的看着苏婉如。
“你……老了?”苏婉如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当,“没事,改天我给你媳妇。”
二狗子,“汪汪!”
“见色忘友。”苏婉如哼哼着,上床就睡的熟了。
第二日一早,沈湛穿着昨晚苏婉如连夜做的一件深蓝色革丝直裰,坐着轿子晃晃悠悠的去御书房,赵之昂刚下朝,看见他就道:“你昨天回来,今早怎么没来上朝。”
“想先来见过圣上,再去朝堂。”他说着,上前行了礼,将事情办的进展说了一遍,赵之昂很惊喜,“行,就按你说的,这六百亩不收租子,就让他们自足字给。”
养了兵还不用花钱,这可是极大的好事。要是都这样,那大周的兵力就更加充足了。
“那剩下的十几处,恐怕还要圣上给一道手谕。”沈湛道:“尽量在春播结束前,将各地陆续定下来,如此一算,要节省不少的粮食。”
赵之昂很高兴,来回的走,又停下来看着沈湛,道:“朕现在就给你写。”
杜公公研磨执笔,赵之昂在一边口述,一会儿就写好盖了私印,稍后沈湛就能找文书誊抄出来,发放下去。
“各地的使节明天陆陆续续也要到。”赵之昂和沈湛道:“太子一个人应付不了太多的事,你去帮他。”
沈湛应是,在椅子上坐下来,和赵之昂聊着三月三祭天的事。
门外,赵标领着几位皇子进门,大家依次行了礼,沈湛视线就落在赵衍的身上,一件天青色的道袍,样子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他的衣摆上居然还绣了花。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哼了一声负手起身,来回跺着步子。
赵衍也看见了他身上的直裰,立刻就明白了,这衣服怕是出自苏婉如之手……他昨天才回来,难不成是昨晚逼着她做的不成。
他眉头紧锁。
赵之昂将祭天前各人的事都安排好,大家就从御书房退了出来,赵标就道:“我们一起去喝杯茶吧,也正好将手头的事情合计合计,免得到时候出了错。”
大家也没反对,和他一起去了偏殿落座,小內侍上了茶,沈湛端着杯子,目光就盯着赵衍衣摆上的几朵花,越看越不顺眼。
“小白眼狼,给人做衣服还知道绣花。给我做一件,就随随便便的缝了完事。”沈湛不高兴,对面赵衍脸色也不大好,自从那天苏婉如吓走后他又去找了她一回,不过绣坊里的人说她不在。
他觉得她在躲他。
“我还有事。”沈湛和赵衍几乎一起站了起来,沈湛道:“太子和各位殿下若没有吩咐,我就先告辞了。”
说是吩咐,谁敢吩咐他做事,沈湛说完拱了拱手就走了。
大家就看着赵衍,他笑了笑道:“我还有本书没有看完,心里惦记着,太子和各位兄长商议,有了结果告诉我一声就好。”说着,也拱了拱出了殿门。
大家面面相觑,赵标道:“不会又要动手打架吧?”说着,就这赵栋道:“四弟你跟去看看,若要是看苗头不对,你劝一劝。这是宫里,可千万不能动手。”
赵栋应是也跟着出去,就看到沈湛和赵衍两个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背向而走,根本没打算一起出宫。
他又转了回来,说了此事,赵标松了口气,“没一起就好。”
出了宫门,沈湛骑马往宝应绣坊去,卢成跟着,小声道:“爷,姑娘不是不让您去吗。”
“爷有绣活。”沈湛蹙眉道:“爷要成亲了,要找绣娘进府量尺寸定绣品摆设,如何不能去。”
卢成嘴角抖了抖,就算有,您堂堂侯爷,也不用亲自去吧。
沈湛到了宝应绣坊门口,刚下马,后面就跟着来了一辆马车,赵衍也从马车里出来,两个人发现了对方,没人说话,只看着对方,面色不善。
卢成和查荣生也对视了一眼,心头皆是抖了抖,两位主子不会又要弃文从武了吧。
两个人一起抬脚往绣坊去,刚到门口就看到苏婉如跟一直小鸟一样扑了出来,沈湛眼睛一亮,“总算有点良心。”
赵衍亦是,笑容徐徐绽放在嘴角……
苏婉如从不和沈湛人前来往,她是不会来外面接他的,也不可能因他来而这么高兴。
赵衍沉了几日的心情终于轻快了一些。
苏婉如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两个人,等到了巷子口就是一愣,看了看沈湛,又看了看赵衍,咳嗽了一声,冲着两人笑了笑,道:“二位,稀客!”
说着,不等两人开口,又道:“我还有事,就不多作陪了。若是有绣品的事,可以去和我们的掌事说。”
她说完就从两人中中间跐溜的穿了过去,随即站在街口探望着,高兴的挥着手,喊道:“三娘姐姐!我在这里……”
沈湛就看到,对面停着一辆马车,车帘迫不及待的掀开,就看到应天锦绣坊的几个绣娘鱼贯出了马车。
苏婉如跟只麻雀似的飞了过去,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原来是不迎他的,沈湛撇了一眼赵衍,翻身上马悠悠的回去。
赵衍也撇了眼沈湛,转身回了马车,眸中划过失落。
苏婉如根本没心思管身后的两个人,高兴的拉着刘三娘和青红的手,“我一直算着日子,还以为你们要到晚上到呢。”
刘三娘穿着一件葡萄籽的褙子,大概是因为赶路的缘故,脸色不大好看,青红还和以前一样,皮肤很白胖胖的,她笑着道:“再不赶路司公公都要急的上岸骑马了。”
“我们先进去说话。”苏婉如笑着道:“晚上就住在这里吧,司公公给你们安排客栈了吗。”
刘三娘含笑道:“安排了客栈,不过我们少住一个晚上也无所谓。”又道:“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你,我们一定要好好说说话。”
“我去客栈住,你陪着阿瑾说话,明儿晚上换我来住,你去住客栈。免得司公公来找人找不到,又得埋怨。”青红心直口快,“这一路上他真是烦的不得了,船东家都说了,二月二十五前肯定能到京城,他偏不信可又无计可施,整日里见着谁都要刺几句。”
苏婉如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应天似的,“司公公带的东西多吗,是许多个箱笼,还是随随便便的捡了带了几件行李。”
“我倒没注意,三娘看到没有。”青红看着刘三娘,刘三娘道:“下船时我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二个箱笼,除去绣坊里的,司公公的估摸着有十五六个。”
看来,司三葆是不想去织造府了,青红也听明白了,道:“这么说,司公公不会织造府当差了?”
“应该是。”苏婉如道:“他在应天也待了一年了,虽说要满三年,可眼下他回来也算是交差了。”
刘三娘没有说话,三个人进了绣坊,外面看不出里面的样子,可一进去两个人都吃了一惊,青红道:“居然也盖了二楼,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满打满算两百人。”苏婉如指着正在修的房子,“不过人还没来全,等这边修建好了,大家就都能来了。”
青红很吃惊的样子,“京城和应天就是不一样,绣坊动辄就是两百人。”说着,又想起什么来,“不对啊,京城锦绣坊也没有两百人吧?”
“才想明白。”刘三娘笑着道:“在路上不是听说了吗,有个绣娘开个什么招商茶会,还一口气并了六家绣坊,现在在京城最好最大的绣坊并不是锦绣坊,而是这里!”
青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我就说什么绣娘这么厉害。”拉着苏婉如笑着道:“原来是你啊,那我就不奇怪了。”
苏婉如失笑,陪着两人去了霍掌事那边,“……这位是姑姑,这位是杨姑姑。她们都是应天锦绣坊的。三娘是给皇后娘娘绣衣服和寿礼的,青红则是为圣上绣龙袍的。”
“快坐,快坐。”霍掌事惊喜的道:“二位姑姑都是能耐人,这份殊荣在大周是独一份呢。”
青红摆了摆手,道:“殊荣倒是不假,不过也提醒吊胆的。”又指了指苏婉如,“这次龙袍里,还有她的功劳呢。”
霍掌事从来没有听苏婉如说话,随即一愣,青红就掩面而笑,道:“等过几天圣上穿出来,您就知道了。”
“你别吓着姑姑。”苏婉如不让青红说,那龙袍是坏的,要是霍掌事知道了,怕是又要寝食难安了,“姑姑,三娘晚上住我这里,青红去客栈。估计过两日她们要进宫领赏。”
“好,好。”霍掌事点了点头,与有荣焉的样子,“那你带她们去院子里走走。”又和刘妈妈道:“去买些好的春茶送苏姑姑房里去。”
刘妈妈应是。
青红就冲着苏婉如挤眉弄眼的,“小小年纪就做了姑姑,将来你打算做什么!”
“将来还是做姑姑啊。”苏婉如笑着道:“我可是和姑姑说好了,她是掌事我是姑姑,她不能撤了我。”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霍掌事摇头道:“就算我不做掌事了,也不会不让你做姑姑,放心,没人撤的了你。”
苏婉如掩面而笑。
“我带你们去看我们刚盖的二楼,现在里面有一百人,等前面的房盖好了,剩下的一百人也能来了。”她说着和霍掌事打了招呼,领着两人去了红烟绿雨,周娴一看到两个人就笑着道:“苏瑾,你又招新人了吗。”
“这二位我可招不起。”苏婉如掩面笑着道:“这位青红姑姑可是此番给圣上绣龙袍的,三娘姑姑也是为皇后娘娘做寿礼和衣服的。”
不但周娴,大家听着一愣,顿时一脸的崇拜,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
苏婉如站在一边笑的肚子疼。
“咦。”青红发现了卞丽几个人,“这是画绣?”
卞丽行了礼,道:“是画绣,技艺不行,让绣长见笑了。”
“不见笑。我没见过这么出色的画绣。”青红惊艳不已,“应天早前也有一位,但手艺远远不如你,你是廖姑姑传人吗。我记得是八位吧,现在就你一位吗。”
有人知道自己,卞丽当然高兴,就指着自己的姐妹,“都在这里呢。”
“我今儿是来对了。你做事我瞧着,也让我开开眼界。”她说着,回头看着苏婉如,“阿瑾,你厉害啊,居然将画绣的传人留住了。”
苏婉如洋洋得意的样子,“那是八位姐姐有眼光看中了宝应绣坊。”
“你就得意吧。”青红摆着手,“你和三娘去说话,我在这里坐会儿。”
青红的身份很高,又是锦绣坊的绣长又亲手绣龙袍,宝应的绣娘很崇拜她,愿意和她说话,苏婉如就挽着刘三娘,“我们去说话,让她在这里坐会儿,都是同行不冷场的。”
“阿瑾。”刘三娘出了门,低声问道:“方才我下车时,巷子口的两位男子,是不是镇南侯和宁王爷?”
苏婉如顿时头疼,无奈的道:“如你所见。”
“没想到……”刘三娘有点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看着苏婉如道:“我们阿瑾这么优秀,他们两个人动心,我一点都不意外。”
苏婉如摆手,“我……我意外。”
刘三娘噗嗤一笑,两个人边走边说着应天锦绣坊的事,“振英的伤恢复的不错,现在虽不能提重物,拿针也不如以前那样随心自如,可寻常的自理已经毫无问题。”
“萱儿和槐娟她们都好的很,你不用惦记。”刘三娘道:“振英和萱儿原本能来的,后来临走前司公公又说不行,把她们留下来了。”
苏婉如看出来了,掌事和姑姑都没来。
“还有件事。”刘三娘道:“我们进城的时候,似乎看到江阴侯府的马车了,你听说过吗。”
苏婉如点头,“圣上召见韩世子和韩大小姐进京了。”又道:“不过他们还真是快呢,比你们晚走半个月吧。”
“看他们风尘仆仆的,应该是走陆路赶过来的。”刘三娘说着微顿,道:“阿瑾,我来前和掌事说了,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再回去。”
苏婉如目光一动,点了点头,道:“好,就留在宝应。”
“好!”刘三娘停下来,抬头看着天……眸色沉沉。
同福客栈,韩正英梳洗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人极瘦,柔柔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她略上了点妆,但依旧遮不住脸上的憔悴倦容,她敲了韩江毅的门,“哥,我有事出去一趟。”
“去哪里?”韩江毅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韩正英也不介意,浅笑道:“我就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韩江毅沉默了一下,叮嘱道:“正英,你身体不好,不要乱走动。”
“我知道。”韩正英笑了笑,带着身边的丫头婆子下了楼,在角门上了马车,车在街上转了几圈,她隔着帘子便道:“去锦绣坊。”
一行人就问了路,往锦绣坊而去。
锦绣坊很好找,婆子去敲了门,侧门开了婆子报了家门,“我们是应天江阴侯府的,车里的是我们大小姐,此番来是来拜见崔掌事的。”
“江阴侯府?”婆子没怎么听过,可还是卸了门槛,道:“你们先进来吧,我去回禀我们掌事。”
马车进来,过了影壁后停下,韩正英扶着婆子的手下车,左右看了看,道:“这里比起应天的锦绣坊,怎么样。”
“格局一样,不过这里不如应天的大气。”婆子回道。
韩正英微微颔首,道:“不一样的,应天的早年可是公主府呢。”话落,就看到方才回话的婆子回来了,看着韩正英,道:“韩大小姐,我们姑姑有请。”
韩正英颔首,昂首挺胸的由婆子引着去见崔掌事。
进了宴席室,又等了一会儿,崔掌事才由婆子扶着出来,韩正英看着一愣,和传闻中精明的崔掌事完全不一样,她暗暗蹙眉笑着道:“崔掌事,久闻大名。”
“韩小姐。”崔掌事知道江阴侯府的人要来,不但他们,定国公府的人也要来的……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应天锦绣坊和江阴侯府,算是对立面。
毕竟这婚事当初虽是司三葆要的人情,可到底是国舅爷过的手,皇后娘娘下的懿旨。
崔掌事相信,韩正英不会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
那么她来锦绣坊为什么呢。
“不知道韩小姐来,有何吩咐。”崔掌事还算客气,韩正英笑了笑,道:“从应天来,给你带了些特产。去年原本是想让冯姑姑带回来的,却不曾想……”
她和冯姑姑其实没有实际的交集,但是却不妨碍她提出来说一说。
“你,认识冯姑姑?”崔掌事从来都不是傻的,心头一动,就隐隐猜到了韩正英今天来的目的。
韩正英点头,“我初来乍到,这两日住在同福客栈,和我兄长等宫里的传召。”又道:“想了想,京中能结交认识的,也只有崔掌事您了。”
崔掌事就更加确定韩正英来是为了苏瑾了。
当时是听说江阴侯府出了事,至于怎么出事的她是不知道。
只是,她不知道这位韩大小姐能做什么,值不值得她费心费力。
如果有能力那是最好,她等了裴公公好些日子,也没有消息,她不敢再去说,只能另找时机,可韩正英和她就不一样了……
“韩小姐亲自登门,是锦绣坊的荣幸。”崔掌事应付着,打算静观其变,韩正英端茶喝了一口,抬眸看着崔掌事,浅笑道:“掌事不用惊讶,我来的目的和您心里想的一样。”
“掌事,您帮我,就等于帮您自己啊。”韩正英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