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陆恒丰的光，沉长莲也混进了赫赫有名的望江客栈。
脑子发昏的陆恒丰直接给沉长莲交了半个月的房费，足够她住到会试结束。
两人已经开始熟络地称兄道弟，“陆兄，沉某家徒四壁，实在无力偿还你的恩情。”
沉长莲的意思就是不还了。
迂腐的小书生反而抬手抹泪，他拉住沉长莲皮肉单薄的手腕，连声音都在颤抖，“贤弟千万不要客气，我竟然真的忘了幼时让你帮我捉蛐蛐害你摔坏腿的事儿，我真不是人……”
“没事没事。”
沉大忽悠摆摆手，顺势撇开陆恒丰，“陆兄千万不要在意，我早就原谅你了。”
她环顾四周，今日休沐，城中热闹的厉害，现下围观的人不少，也能见到鸿鹄书院的学子服。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陆恒丰解围，任由他落到沉长莲这只大尾巴狼的嘴边。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陆恒丰口袋里的钱就全落到沉长莲手里了。
她点了两桌菜，荤的一桌素的一桌，热情地抓了几个穿着鸿鹄书院弟子服的人过来吃饭。
点了几坛子酒，喝的畅快之后，众人也就忘了沉长莲的身份。
沉长莲眼里晶晶亮，轻快的欢愉遮住眼底的冰冷，“听说鸿鹄书院的弟子只要参加会试就鲜少有落榜的考生，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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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喝的面目通红，眼白处的红网连成片，“鸿鹄书院不仅有天下最厉害的先生，还有无往不利的鸿鹄题录。”
“题录？这是什么东西？”
沉长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另一人忙拉住喝湖涂的学子，讪笑道：“哪里有什么题录，他是喝懵了，在胡言乱语。”
沉长莲但笑不语，看着学子们把人拉走。
饭菜剩了许多，沉长莲跟书童装起来费了不少时间。
忙完起身时发现陆恒丰还乖乖站在桌边。
半杯酒便让这个小书生喝醉了，他还在想着跟沉长莲道歉。
书童直接把他拉到了沉长莲的房间。
上房的环境极好，还燃着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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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味浸透肺腑，让沉长莲格外清醒，她打断陆恒丰的话，“陆兄，鸿鹄题录是什么？”
小书生乖巧摇头，“不知道，我不跟他们玩，浪费时间。”
“……送陆兄走吧。”
书童不知道陆恒丰的房间在哪里，把他往外一堆再关上门就算送走了。
“京都的事情做完，逢瞻也该离京了，今晚他来找我，你把饭菜拿上，跟他一起走吧。”
没有外人时，沉长莲浑身就松弛下来，脸上不带笑，也不算冷，说出来的话却绝情的狠。
书童愣了片刻，“我跟了公子一路，贸然离开肯定会让人生疑。”
沉长莲看着书童稚嫩的脸突然笑了，“我自有我的说辞，倒是你，做将军的料可别浪费在我这里，离京后就回逢将军那里吧，记得替我谢谢他。”
提到逢将军时，沉长莲眸子里有几分柔软，化开的蜜一般，甜了片刻。
“也谢你一路相送。”
“公子言重，属下分内之事罢了。”
书童也不是简单的书童，他生在边域，是个野小子，被逢将军相中，护送沉长莲进京赶考。
一路困苦，却因为沉长莲笑着吃了过来。
他少年意气，早把沉长莲当成朋友，“公子刚才提到了题录，我想应当是书卷一样的东西，公子一会儿把这两个字写一遍，我认一认，然后给你偷来，让你一探究竟。”
“不急，等夜再深些。”
夜深人更静，书童刚翻出窗不久，又熘进来一个黑衣人。
这人带着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压了一身寒意。
“戴着这东西，看的见路吗？”
沉长莲笑他。
那人不答，只把佩刀往桌上一抛，然后翻开一侧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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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隼一般黑亮的眼睛露出来，高鼻跟利剑一样锋利，简直要撕开皮肉破出来。
这样一副凶像反而生了一张笑唇，邪气异常。
“佳禾，好久不见。”
只一个问候，便让沉长莲翻了脸，“逢瞻，我现在是沉长莲，沉佳禾多年前就死了，你不要错认。”
“……是我失言。”
这哪里是失言，真正的沉长莲早就死了，活在人世的是扮成男人的沉佳禾！
沉佳禾亲手埋葬了真正的沉长莲，疯癫地用胞兄的身份活了下来。
她做着天下第一等不要命的事儿，逢瞻也想奉陪到底。
他取下背后的包袱，放在桌上，“这里装便是江州刺史默写的淳立三年的密卷，户部尚书当年的策论正在其中。”
淳立三年，闹过一场大事。
天灾人祸外的大事，便剩下科考了。
当年的会试生了些事端。
考题泄露了！
事情不小，京中考生一齐闹了起来。
为彰公正，宣帝迅速处理了涉事官员，然后亲自出了一道考题。
那一年的阅卷人就是宣帝，这些考卷也因为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眼直接送到宣帝面前而被称为‘密卷’。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密’字会在江州刺史身上失了效。
某次皇帝私召他，不巧说出了断句残言，索性拉着他看了这份被他列为第一的文章。
刺史虽然只来得及看上几眼，却也叫他遍体生寒。
原因无他，这字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落笔圆润，收笔锋利，行文恣意，这不是滕礼群的字还能是谁的字？！
可试卷上的署名的的确确是当今的户部尚书。
他压下心中惊骇，状若无意地问宣帝，“陛下可曾看到滕礼群的试卷？”
宣帝一脸疑惑，“不记得了，许是写的一般。”
这……怎么可能？！
滕礼群可是江州有名的神童！
宣帝乐呵呵地夸耀这份试卷，“这个何庭润真不愧是有名的才子，这份策论也实是让朕眼前一亮。”
不！
江州刺史在心中嘶吼，这是、是滕礼群的试卷啊！
可是谁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搬弄是非？
看出幕后的操纵者之外，江州刺史便知道这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事。
为了弥补他心中的愧疚，他把滕礼群举荐到鸿鹄书院，却不知此举直接把这个神童推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