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吹嘘自己跟沉长莲关系的卓烨忽视了宣帝愈发奇怪的目光。
“臣与沉长莲虽然第一次见面就交了恶,可却并没有生出隔阂。臣曾与他同床共枕,也在雨夜送他——”
“等等!上一句话是什么?”
“同床共枕啊,他初来京都时没有住处,是臣……”
剩下的话,宣帝已经听不清了,他默默地看着卓烨。
宣帝:朕的沉默震耳欲聋。
卓烨早已陷在自己跟沉长莲为数不多的回忆中,“哦,他还喂臣吃过一颗糖……”
不到两月,原来他已经跟沉长莲有这么多值得回忆的瞬间啦……
卓烨只觉得浑身都裹在蜜糖中,黏黏湖湖地,沾了一层糖霜,里外都是甜的。
最后,他总结,“臣跟沉长莲是忘年交。”
宣帝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哦,只是朋友啊。”
吓死,还以为下一刻就要出柜了……
“不。”
卓烨认真地摇头,“并不只是朋友,经过这几次的接触,臣认为,臣跟沉长莲的关系应该还可以再进一步——”
“不可以!”
陆恒丰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眸满含惊恐,对上卓烨的视线,“沉弟最好的朋友是我!而且、而且他决对不是断袖分桃之流!”
宣帝:“……陆恒丰是吧,你先下去吧,鸿鹄书院的事情朕会查好,若你真的不是主动牵扯进这件事中,朕也不会让这件事影响你的仕途。”
陆恒丰被内侍带走之后,卓烨又看向宣帝。
他面容严肃,正当宣帝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时,他突然道:“臣也没有断袖之癖,只是欣赏沉长莲而已。”
“哦,朕知道……”
卓烨一个武将,哪里能欣赏的来沉长莲的才气?
他能看到的是最最表层的容貌。
宣帝也不是没听说过沉长莲那张跟仙人一般的脸,他只是没想到,老辣如卓烨也会在沉长莲身上栽跟头。
不过,这事儿于宣帝而言是个好事。
卓烨如今带着陆恒丰过来,无非是告诉宣帝,沉长莲是他的人,不能随便欺负他,就算站在对面的人是孙谷源,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宣帝一边在面上表示理解尊重祝福,一边在心里懊恼。
早知道就把美人计换成美男计了……
这些年为了拉拢卓烨,宣帝也给他送了不少美人,不过都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卓烨,你这次来可是做好了跟你的恩师决裂的准备?”
“做好了。”
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卓烨的眸光,浓黑的睫毛掀起,露出些许童色。
黑的极黑,白的极白。
跟他过分苍白的肤色连在一起,就跟索命的恶鬼一般,令人心骇。
“不过,陛下也要做好准备,孙谷源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这次的事的确牵扯了不少官员,若是顺利,估计能拉他的心肺,吏部尚书下水。”
“但,明算下来,这件事并不能影响到孙谷源,只要他跟吏部尚书断的及时,他自然可隔岸观火。”
一个手足而已,没了他,孙谷源还有千千万万个。
宣帝点头,“朕清楚,不过,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要做的,朕不能让天下学子寒心。
他们苦读多年的结局不应当如此草率,不应当沦为有心人可以随意篡改的一张纸。”
“卓烨,你抓的那些学子,都放了吧,这件事朕姑且不在追究,你好好处理。不过你那个朋友的事朕却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随陛下处置。”
“朕会关了他的书坊,罚他些钱,你让他再想些谋生的路吧。”
明哲书坊虽然有功,却是被推在明面上,扰乱秩序的倒霉蛋,众目睽睽下,宣帝不可能宽恕了他。
连同那些涉事的官员,他也要狠罚!
“孙谷源,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把话说清楚,朕就不会追究你。”
“什么机会?什么说清楚?陛下到底在说什么?老臣听不懂啊……”
孙谷源颤颤巍巍地跪下,也不看卓烨一眼,“陛下,是臣记错了吗?觉明司的人何时能来上朝了?”
卓烨回孙谷源,“当然不能啊,孙大人,您没记错。”
他还要把孙谷源从地上扶起来,却被孙谷源不领情地推开。
“朝堂之上,不可没了规矩。”
宣帝开口,“孙谷源,你跟你这个乖徒弟客气什么?快让他扶你起来吧,你站着,我们好把话说清楚。”
孙谷源还是站了起来,他态度愈发卑微,“陛下,臣真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不知道?那怎么可能呢?
孙谷源跟那几位涉事官员的关系朝中无人不知,他们收了鸿鹄书院的好处,不可能一点都不反馈给孙谷源。
他吃够了好处,又能跟这些人立刻撇清干系,是真够无耻的。
不过,小命在前,无耻一些也不无道理。
至少他能干干净净地下朝。
这事儿一查便停不下来了,牵扯良多,不仅立即罢了几个京中偷换试卷、收受贿赂的京官,还停了许多往年靠着所谓‘题录’中举的小官。
鸿鹄书院被查处,今年参与会试的鸿鹄书院学子们的试卷也全部作废,十年内不允许再次参加会试。
其余不知情的考生则进行重考,宣帝也给了陆恒丰一次机会,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他眼睛里清澈的愚蠢,以及他那张完完全全是自己写的试卷……
这一次的出题人是宣帝,阅卷的也是他。
皇帝事务繁多,今年的成绩也就出的格外慢。
又一个月过后,已经是暮春了。
京中该开的花都开过了。
那个屠户姑娘也对沉长莲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沉长莲在京郊做教书先生的事,领着一帮人就把正在教书的沉长莲架了出来。
“喂,我月末就满二十岁了,女大三,抱金砖,咱两结婚刚刚好。”
“……真的不是因为下个月再不结婚就要被罚钱,所以才来找我的吗?”
宣朝女子二十岁不婚是要罚钱的,屠户姑娘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的昏招。
“把他打晕,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