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进了城,针线、布匹、剪子、菜刀、杂粮面、米、菜油……连挖耳勺这么小的东西都买了!
三个男人过日子实在太糟了,只保证用肉填满肚子、有破衣裳遮体的最基本需求,其他的,一概没有!
闫芳香一嫁进来,相当于重新举家过日子了。
一个字,买!三个字,买买买!
只一会儿功夫,就装满了一大驴车,银钱花出去近六两!花得闫芳香心疼肉疼。
而杨锱城呢,则是看着小娘子讨价还价,满满的生活烟火气息,心情无比愉悦,觉得自己挣了钱,这样花出去才更有意义。
路过锦绣坊,闫芳香硬着头皮进去,想问问贺兰伊有没有什么零活让她做,她要努力挣钱养家,不让相公和小叔子搏命挣赏钱。
听说她要找贺掌柜,绣娘和小厮面色古怪,其中一个小厮更是豪横,拿着铜制的量尺往外赶人:“滚滚滚,这里没什么贺掌柜,只有云掌柜。”
小厮手上没轻没重的,铜尺刮到了闫芳香的胳膊,划也一条红印。
杨锱城立马不乐意了,把量尺一把抢过来,将小厮一脚踹趴下了,双手稍一用力就把量尺扳成了曲尺,直指小厮:“你敢动老子的人试试?”
浑身杀气,气势逼人,吓得小厮一时忘了呼救、忘了起身。
闫芳香拉着杨锱城就跑,边跑边嘀咕:“相公,快跑,一会儿帮手该出来了!”
杨锱城懵逼的跟着娘子跑,手里的量子“啪”的一声扔回去,准备无误的落在了小厮额头上,疼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如同印证了闫芳香的话,没一会儿,后面就有五六个小厮拿着大棍子呜嗷呼喊的追过来了。
珍娘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拉着闫芳香转进了巷子,左拐右拐进了一座小宅院,躲过了锦绣坊那些人的追击。
珍娘把闫芳香拉到一边,解释道:“放心,这是我家包子铺后院,锦绣坊的打手不会找过来,他们,为什么追你们夫妻二人啊?”
闫芳香面露尴尬,把自己去锦绣坊找贺掌柜时发生的冲突说了。
珍娘一脸无奈:“闫姑娘,贺掌柜已经不是锦绣坊的掌柜。锦绣坊,变天了,姓云了。 ”
闫芳香狐疑道:“贺掌柜出事了?什么事?”
珍娘叹了口气:“说起这事,还跟你有点儿关系呢。贺掌柜想培植你,彻底惹恼了云娘子,污告贺掌柜偷了她绣的那副百子千孙图,下了大牢。”
闫芳香脸色变了,下了大牢,可就不是简单的小事了。
珍娘详细的说了事情经过。
云娘子是个望年寡,婆家认为她克夫,回乡的时候就没带走她。
(注:望年寡,没进门丈夫就死了。)
贺掌柜可怜她无依无靠,让她进锦绣坊当学徒,没两年,绣技就超过了所有绣娘,名气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后来干脆不来坊里,只接大的、挣钱多的绣活做。
最近半年甚至不把培植她起来的贺掌柜放在眼里了。
贺掌柜想重新培养有天赋的新人,免得拿捏不住云娘子的时候,锦绣坊没了倚仗。
这个新人,就是闫芳香。
最初,贺掌柜对闫芳香的绣技并不看好,直到看到仿生花的技艺,觉得闫芳香天资聪慧,绣技不好,可能单纯的没有好人教,这才有了试一试的态度。
寻常学徒绣娘,贺掌柜一人就能说的算,可闫芳香不能驻坊,有事来,无事回,相当于云娘子一样的大绣家的待遇,需得报请李东家。
这一报,事儿就传到了云娘子的耳朵里,恼羞成怒,先下手为强,诬告贺掌柜偷了她的绣图。
云娘逼着李东家搜贺兰伊的住所,没翻到图,却翻出了一百多两银子、一个首饰匣子,匣子里的首饰,有几个被李东家夫人证实是她的。
偷东西事小,最关键的是那副绣图,是县老爷夫人给新婚的儿媳妇定做的百子千孙屏风,重新绣制根本来不及,兆头非常不好,县太爷肯定得生气。
丢东西加丢屏风,贺掌柜这个锅,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李东家稍一思索就有了决断,直接报官,贺兰伊下了大牢。
闫芳香眉头紧锁:“李东家就这么听信云娘子的诬告,直接翻了贺掌柜的住处?”
贺兰伊是锦绣坊的大掌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东家就算是留她的面子、保绣坊的名声,都应该私下里冷处理,不该立马搜住处。
珍娘叹了口气:“闫姑娘,其实,培植你,应该只是个引子。贺掌柜是李东家的外室,云娘子这么狠心的害贺掌柜,我猜她与李东家之间也……云娘这么做,是逼着李东家在她和贺掌柜之间,只留下来一个。”
李华生毫不迟疑的做了选择,留下情人兼绣坛圣手云娘子,舍八年情意的管理人才贺兰伊。
珍娘气得狠拍了下青石墙:“云娘子不是东西,东家更是狼心狗肺。贺掌柜十五岁进绣坊,是东家见色起意,给贺掌柜她爹一百两银子,帮灌醉了酒,强行要了她。今天娶明天纳,一拖再拖,直到李东家另娶他人。贺掌柜一直想离开,李华生左哄右骗让贺掌柜留下帮他管着锦绣坊,没想到最后落个镚子皆无、还要流放的下场。”
流放,对于男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对于女人,尤其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女人,这辈子也就毁了。
云娘,是铁了心置贺兰伊于死地了,实在太忘恩负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