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哥，我亲眼看见，她往那个方向跑了！”
凌乱的脚步声中夹着犬吠，一群人急匆匆赶往险峻的一线天。
然而无论是峭壁之上还是顶峰，都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管老狗嘶哑的嗓音仿佛锅铲刮过锅底，“人呢？”
吟雪拎着纱衣衣摆，难以置信地瞧瞧四周，还将藤条扯起来，始终没有发现樊梨梨的踪迹。
她诧异道：“我，我亲眼看到她往这个方向跑的，怎么可能消失不见了？”
话音未落，管老狗枯瘦如柴的苍白手臂嗖地窜出，鹰钩般的五指已狠狠掐住吟雪的脖子。
“**，你耍我？”管老狗表情狠厉，眼里熊熊怒火燃烧。
吟雪呼吸不畅，脸色憋得绯红，然而无论她怎么抠管老狗的手，都无法摆脱即将被掐死的命运。
“管老狗！”有人匆匆跑来，大声喊，“大豹哥回来了，叫你过去！”
管老狗冷哼一声，将吟雪甩出去，再带人离开。
几条狗围着吟雪汪汪直叫，绕来绕去，把吟雪吓得连连后退。
等那群人都走了，吟雪还不死心，又顺着一些细微的痕迹，辗转来到一处洞穴里。
她正小心翼翼地追踪，突然，脖子后面横来一把短刀，抵在她颈动脉上。
樊梨梨低声说，“你果然没安好心。”
吟雪眼神微闪，脱口而出，“为什么那些狗追不到你？”
樊梨梨没回答，目光从腰间几个荷包上迅速扫过。
这些荷包里，有毒药，也有各种香料组成的香包。
香包原本是用来驱蚊，樊梨梨受不了温县夏天的毒蚊子，所以用了不少刺激性香料，尤其是其中的橘皮，野狗可很不喜欢。
香料的香味掩盖了她本身的气味，又是那些狗很排斥的，自然无法轻易追踪到她。
刀就架在脖子上，吟雪却毫不慌乱，只问，“你到底怎么发现，我不是真心想救你？”
“周旦追我的时候，灯架突然砸向我，是你推的吗？”
“哈，这你都注意到了？”
“嗯。”
樊梨梨当时就觉得不大对劲，那灯架稳稳的，要是没人碰，怎么会好端端朝她砸来，害她被周旦抓住？
还有，吟雪提起大豹哥的语气神色，全然不像是对待仇人，反倒像是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温柔羞赧。
大概她眼底的专注卷恋，樊梨梨常在屠沉眼中看到，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我掀开那些树藤，发现底下有好多发黑的血迹。在我之前，一定有不少人被你哄骗，带到那个地方，又活生生摔死，或者爬到一半，就被你带人来找，再被狗撕成碎片，是不是？”
吟雪好笑地说，“我以前也带了几个女孩子逃跑，她们可没像你这么戒备。她们全心全意相信我，跟我逃跑。”
“但是你背叛了她们。”
吟雪眼神渐渐狠起来，“因为她们能得到大豹哥的宠幸，可是我不能！”
那些女孩是干净的，哪怕能得到大豹哥一时的宠爱，也是吟雪可望不可及的温暖。
所以她要赶在那些女孩彻底拥有大豹哥前，用尽方法送她们去逃，或者去死。
逃得出去，也算功德一件，逃不出去，只能算她们自己无能。
“那地方的确能通往外界，前提是不会摔死。我通常也不会立即带人来追，目前来说，倒也的确没一个人逃出去过。但生死由命，是她们自己无能，怪不到我身上，是不是？”
樊梨梨不可思议道：“可是那帮流寇杀了你父兄跟丈夫孩子，你为什么……”
要把痛苦施加在同病相怜的女孩身上？
“对我来说，父兄才是魔鬼，是大豹哥把我从阴曹地府解救出来的！”
吟雪愤声说，“我的父兄，为了几两银子，把我卖给一个酒鬼赌徒！他每每输了银子，没有酒钱，就把我赊给别的男人，要我替他还债！等我伤痕累累的回去，迎来的只是毒打痛骂！”
明明她是被赊出去的，她的丈夫却觉得，她是多浪荡**一般，主动出去勾引男人。
就连她所谓的父兄，也把她当赚钱的工具，要她去做那些下流肮脏的勾当，来养活他们那帮有手有脚的废物。
“我那个儿子，我都不知道他是谁的种，死了又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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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雪嗤笑一声，又想起当初镇子被屠前，大豹哥纵马穿过绯红的火焰，一刀砍掉她身上男人头颅的光景来。
“大豹哥才是我想要的人，其他人，死了又怎么样？反正都是一帮畜生，那叫罪有应得！”
樊梨梨垂下眼眸，“你并没有得到解脱，不过是从一个深渊里，跌入另一个深渊。”
吟雪目光放空，嘴角扬起，仿佛在追逐一个妄想出来的虚幻背影。
“可是这个深渊里有我想见的人，那就不叫地狱。”
她又瞥向脖子上的短刀，轻蔑地说，“你这种娇滴滴的姑娘家，怕是连鸡都没杀过，当真敢用刀杀人吗？你忍得了心，下得了手？”
看到樊梨梨的第一眼，她就看出来了，樊梨梨乖巧软萌，活泼灵动的模样，绝对能得到大豹哥欢心，而且眼神很干净，全然不是周旦说的那种女人。
不管她是摔死，爬到峭壁上面被野兽咬死，亦或是被流寇追到，虐杀而死，只要无法成为大豹哥的枕边人，吟雪就赢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弱柔软的姑娘，倒是长了脑子，没被带到沟里。
樊梨梨慢慢放下刀，嘲弄地说，“你说得对，我不敢杀人。”
作为被保护得很好的大小姐，活在和平时代，生长在法治社会，要她活生生抹掉一个女人的脖子，她的确做不到。
吟雪嗤笑两声，正想再把樊梨梨带入圈套之中，却陡然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
“我，我这是……”
话音未落，她冬的一声栽倒在地。
樊梨梨将荷包收起来，取下鼻腔里的草叶。
“不过，我用药可是很厉害的。”
她把人拖到狭缝里，再度说，“昏迷几天而已，要是被人找到，指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如果冻死饿死，也不算我直接下手。生死由命，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