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内监走来向自己问及诗的出处的事。
而苏纨这边,也是忽然觉得很奇怪,不由得呆愣沉思了数息。
“太子妃?”
直到小可出言提醒自己,苏纨这才回过神来。
心想,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对这些内监,反倒是有点排斥起来了。
历史上,又或者说受电影电视剧的影响,的确在普遍人的眼中,内监都不是一种什么好的东西。
但自己眼前的这个,分明是一个还算是颇为成熟、而且还颇具气质的大妈。
再说的清楚点,那就是再怎么差,都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大熟女。
但为何,自己却反倒是对这样的人,一丁点都不感兴趣。
然后苏纨便不禁抚着胸口问自己,若不是熟女,而是再年幼些。
自己又会是如何反应?
只能说,最后得出的结论有点吓了苏纨自己一跳。
因为……
不管年老年幼,她都竟然开始有些排斥。
这让苏纨不禁感慨。
环境果然能改变一个人,她如今,已经几乎完全融入到这个世界了。
“额……我已经忘了是谁写的了,张内官回去告诉父皇时,就说我忘了吧。”
说完,便可以送客。
张内官从苏纨这里得到了话语,也很快便回去告知太宗。
当得知苏纨说自己忘了以后,开头,也有点气。
主要是气这么重要的事,太子妃居然都能忘。
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
毕竟,太子妃连个马名都记不住,再记不住个人名,也实属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后,此时,太宗也是跟上官仪继续研究着这诗。
说实话,虽说这两首诗的确很不错,写得很有诗意。
但独独,却少了一样东西。
怎么说呢。
“风骨!一首诗,少了风骨,就不能谈得上是一首好诗。”太宗努力地给自己扳回了一局道。
“如果诗没有了风骨,那么即便是写得再好的诗,这首诗再有意境,也只能归于下品。”
“这第一首倒也还好,这第二首,就难登大雅了。只不过是比宫体诗要写得平平无奇一些的笔法巧妙的诗。”
上官仪也表示,确实如此。
然后太宗便道:“不是说还有吗?把剩下的也都念念吧。”
然后张内监便道:“据说,接下来都是太子妃按照不同的题材所划分的诗。”
“哦?念!”
太宗手一挥,拿起茶一边喝,一边便道。
然后张内监便念了起来。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这是写景的诗。”
“据说是太子妃说,东宫大臣的景都写得毫无情感,因此,便抛出这一首,说,你们至少得写成如此。”
“……”
“……”
两个人都细细咀嚼着这诗。
虽说不知道这首诗的诗人的身份,其实是很不好去解读一首诗。
但是听完了张内监的话后,两人都不禁有些沉默。
最后……
还是太宗反应过来,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上官仪也是道:“这写景,怕是难啊。”
这诗都能达到那种诗中有画的境界了,然而,这都不止,所表达的情感还十分浓郁,而更绝的却是,言辞同样十分朴实。
上官仪其实是一位以‘绮错婉媚’文风而见长的人。
时人,都称她所写的诗为‘上官体’。
当然,这绝对是一种美誉了。
她的诗的一个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虽然也写得很词藻华丽,但是却能摆脱从类书当中掇拾辞藻的陈规旧习,注重对景物的细致体察,还自铸新词以状物色。
说人话,就是她不喜欢抄已经有的描写景物的辞藻,而且,十分擅长对景物的细致描写,还自创了一些词来写景。
这就很了不得了,就算是于志宁、杜正伦这些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上官仪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身份,除了当官——起居郎,她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宫廷诗人,而且几乎能够代表如今初唐宫廷诗的最高创作水平。
但此时此刻……
是的!
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她所追求的那种‘绮错婉媚’的文风,碰到这首《滁州西涧》,就好像是‘我还没发力,你怎么就倒下了。’,人家依旧用很平常的景物,很平常仿佛都没怎么用力的字句,就写出了她怕是要无比费力,想破脑袋,才能写出来的精美画面。
“臣已经对能写出如此‘平平无奇’的诗之人充满兴趣了。”
“此人之文风,古未见之,真可谓是独具一格。”
唐初的诗人由于政治正确,都对南朝齐梁的宫体诗十分深恶痛绝,她们一边对那种词藻靡丽的诗嗤之以鼻,但另一方面,她们又无法摆脱南朝齐梁的宫体诗对自己的影响。
自己写的时候,也经常十分地靡丽。因为都是从前人的诗句中学习,一步步模仿,少不了就会沾上前人的习气。
然而……
如今这首诗却给出了另一条出路。
太宗听到了上官仪这么说,也是有些惊讶。
说道:“上官爱卿对此人的评价是否有点过高了?”
上官仪便道:“这一点都不过高。试问圣上,你以前可见过如此脱俗的诗?”
太宗便道:“不曾,只不过……”
太宗想说的是,这应该是这诗人比较穷的缘故吧。
你看,为什么说这个诗人比较穷,因为她住的地方是舟上。
当然,可能那舟不是她的,她只是恰好偶然有一次住在那里,又或者是根本不是舟上的人,她只是住在附近。
总之……
这人肯定不怎么富贵。
因为如果是富贵之人,那写出来的文字的气息,给人的感觉都会不一样。
唔……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写诗之人,见过的世面比较少,就说她的诗不行。
但确实!
这诗给人一种‘很穷’的感觉。
也正因为她很穷,所以她在写这首诗的时候,才舍不得下那些很华丽的辞藻。
不得不说,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地奇怪。
读多了那些辞藻华丽的诗,这忽然读到不怎么华丽的,反倒是开始有些挑三拣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