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北门。
玄德门。
马蹄声以及扬起的尘土打破了原本属于北门该有的平静。
一般未经通传,自然是不可能从北门而入的。
而且……
北门向来是宫城防守的重中之重,一般都会屯守大量的士兵,往往还是精锐中的精锐,要是有人想硬闯北门,那简直就是找死。
但李治不一样,李治是晋王,而且打小被太子妃看着长大,自然有这样的特权。
但今日北门的情况,却是有点不一样。
李治刚到,正准备让人去开门,但是却很快就发现,城上的守军至少少了三分之二。而且,似乎还有些慌乱,不等她再去细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玄德门的大门也是自动被打开。
随后……
便只见有成队的骑兵从里头冲出。
李治心情一开始还有些沉重,该不会是宫中也发生了什么事吧,太子妃嫂嫂又是否安全,直到看到一道身影,从长长的骑兵队伍当中缓缓挪步了出来,李治这才眼前出现一丝丝的亮光。
“太子妃嫂嫂!”
“太子!”
苏纨见到是李治,也是不由得暂时放心了下来。
“你没事吧?”
李治便道:“没事。这是什么情况?”
李承乾便闲话短说道:“侯君集协同齐王李佑谋反,意图在父皇去往九成宫时埋伏刺杀,我们现在正要去救驾。”
李治先是暗暗一惊,然后道:“那我也一同前去。”
“越王呢?”
苏纨又问道。
“我已经让薛仁贵带人去了。”
听到李治这么说,那苏纨便也是稍稍放心了下来,便对两人道:“我去看看越王,你们带兵去救父皇。”
“……”
“……”
……
如果是放到了后世,那评论一定会说,女人就是容易坏事。
但两人其实也是知道的,她只是关心越王而已。
反正……
如果是遇到了事情,爱妃肯定跑得比她们还快,李承乾便道:“那你带骑去。你、你、你们,都跟着太子妃一起去救越王。其余人,跟着我还有晋王,一起去给圣上救驾。”
“喏!”
倒是临散之前,李治还是有些犹豫,不过,父皇跟母后也重要,更别说,李明达等人也在。
“驾!”
只能是先走一步了,反正,有薛仁贵在,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然后,两边便分头行动。
其实……
越王府这边结束得也快差不多了,这不,当苏纨走到一半的时候,便迎面撞上了薛仁贵跟越王,幸好越王身材没有史书当中记载的那么胖,至少减了一半,苏纨再怎么约莫着估计,也该有这个数。一碰上,两边的人马便立刻停了下来,甚至,薛仁贵都不知道对面的是敌是友,当然,从盔甲打扮来说,这应该是宫中的禁军,但即便是禁军,也不能排除不是敌人不是?
薛仁贵手持马槊,紧张地盯着来人。
直到越王出来说话道:“太子妃嫂嫂你怎么来了?”
苏纨便忧心道:“还不是顾及你的安危。”又看了看越王,应该没受伤,这才不由得心安道:“你没事就好。侯君集和齐王谋反,正在九成宫的路上准备埋伏刺杀父皇。”
说罢,又对越王旁边手持马槊的薛仁贵道:“你就是薛仁贵?”
薛仁贵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认识她。
当然!
这完全就是屁话,因为她之所以从老家出来,就是因为太子妃请的。
“臣便是薛仁贵。”
“很好!”
苏纨便道:“带着我身后的这些人,你立刻去救驾。一定要快!”
“太子妃,这样恐怕不妥。”
苏纨身后的玄德门禁军便道。
“太子妃的安危也很重要。”
另外还有一位禁军也是道。
苏纨便道:“没事,我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圣上的安危才是你们更需要担心的。赶紧出发吧!”
“这……”
“都去!不必管我。”
然后那五十骑才不情愿地与薛仁贵一起加速而去。
……
九成宫在麟游县,与长安的距离有一百多公里,也就是两百多里。
但侯君集要动手,肯定不会在长安城附近,更不会等太宗的车架到达九成宫以后。
而且,由于太宗身边有百骑,这些人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便侯君集的手上有着三四百人,但是,也只能是选择智取,而难以力敌。
幸好在麟游县跟长安城之间,倒是有一个醴泉县,醴泉县的北部多有丘陵沟壑,也是通往九成宫的必经之路,侯君集便正好可以带人埋伏于此。
多准备弓弩,居高临下,定能一战全胜。
想本来是这么想的,可问题就在于……
皇帝出巡,肯定也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更别说经历过上一次的刺杀之后,显然,宫中的防备意识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
太宗的车架直接被射成了刺猬,而百骑也死死地围在车驾的四周,一个个都在喊着护驾。
侯君集也是个谨慎之人,而且,做这样的谋反的事情,也由不得她不谨慎。
等到她终于都花费了巨大的力气,才把围在车驾的百骑精锐给扑灭,掀开了车帘,才发现里头竟然只是个假人。
当时她就有种要吐血的冲动。
难怪里头半天一直都没有动静,原来是因为那狗皇帝就根本没在里头。
这让她立刻想到了那辆前不久就突围而去的车驾。
“金蝉脱壳!”
“给我追!”
等到又追上了。
侯君集再次吐血,这皇后的车驾,也是假的!
那会是在哪一个车驾当中?
回想起遇到慌乱之时,那一辆辆看似慌乱,但是却又隐隐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撤退的车驾,侯君集便不禁眼前一黑,或许,她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了。
但好在,本来这一次也是打算全部杀掉,因此,也还是有一些人已经在追着的。
“怎么都不见父皇的踪影?”
李佑站了出来,心情从一开始的激动,到如今开始有些埋怨以及不耐烦。
甚至,脸上已经写满了对侯君集的不满。
侯君集忍住了要把这蠢货杀了的冲动,“都跟我来!她们一定是回醴泉县了!”
……
此时在离醴泉县不到二十里的一处大道上。
车驾虽说已经逃了出来,然而周边护卫的人却少之又少。
眼看敌人就要追上了,还好此次太宗却是吸取了上次没有带刀剑的教训。
太宗一人把皇后还有其余皇女皇孙保护了起来。
外头,也有零零星星的十多个禁卫在保护着。
但毕竟对方也是人多势众,有至少三倍于她们的敌人。
也得亏是这些护卫都身手敏捷,而且配合默契。
在经过了一番殊死的搏斗后,终于是暂时把局势给稳住了。
但再回过头去看车驾时,已经走不得了。
车驾损坏严重。
但敌人肯定不会给她们机会。
一定会转过头回来继续追杀。
太宗看着身后的妇孺。
也是无奈啊。
如果光是只有她一个,倒是可以快点跑。
但此时,只能是暂时找个地方隐藏起来。
等到侯君集也正好赶到,前面路上还能看到车辙以及马匹的脚印,应该是逃了。
但是,已经吃过了两回亏的她,难道还会上当?不会多留一个心眼?
看了看道路两旁的草丛似乎有人踩踏过的痕迹,紧接着便带着百几十号人四处寻了起来。
终于……
不久后,寻着一双女人的鞋,侯君集还是找到了太宗一行人的藏身之处。
“侯君集!齐王!”
太宗一眼愤怒地看着两人。
“朕自问待你也不薄,为何要行行刺之事。”
侯君集眼看对方已经是瓮中之鳖,也是想让对方死个明白,更何况,若是不对对方说出自己心中的憋屈,那就算是把对方弄死了,她也觉得不解恨。
便道:
“是!你是对我不薄,但臣自问,臣也没有辜负过你。可你最后却是怎么对我的?我只不过是在打胜了仗后,抢一些奴婢,还有抢一些财宝而已,试问大唐军中谁没有如此做过?”
太宗无话可说。
但她却是恨其不争。
“本来,大唐的荣耀今后将与你共存。你何必为了区区小小的利益,去做不利于自己的事。”
“你说得倒是好听,我们一众将士在前方打生打死,而你却高高地坐在皇位之上,恣意享受。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老臣,更何况,要不是我们,你能坐上这皇位?今日,杀了你,再将太子、越王、晋王一起杀了,李佑就会成为新的大唐皇帝。”
“逆子!”
“父皇,这可不怪儿,而且儿这不是学父皇您吗!若是父皇能亲手写下诏书,把皇位让位于儿,儿说不定还能让侯君集给你留一个全尸。”
“你想得倒是美!我母妃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齐王低头一看,这不是自己的小侄子吗。
腰杆挺得笔直,但是说话都是有点哆哆嗦嗦的。
但相对比那些缩在她身后的公主们,已经算是有点勇了。
李佑便道:“你母妃算个什么东西?”
“我母妃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全杀了!”
“哈哈,可真会吹牛!那怎么不见你母妃现在来?说不定你母妃已经在东宫被贺兰楚石乱刀砍死了。”
“不会的!母妃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她、她很聪明!”
这就更是惹得李佑不禁笑了笑,之后又借着侯君集的威势狐假虎威地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好了,不废话了!父皇,若是你不想看到皇后跟其他人被乱刀砍死,就请乖乖地就范吧!”
“皇祖父,可不要听她的!我宁愿是死,也绝不屈降!更何况,对方信不信守承诺,都未知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除非你对天发誓!”
李佑心想,哼,这还不简单。
但是……
正当她真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厥儿却是道:“而且,你还要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进酒里,再喝下去!”
李佑一听,还要割破自己手指,那该有多疼啊。
不行不行!
这种事她绝对不能干。
“你这小鬼怎么事情这么多!”
侯君集却是对她道:“她其实是在耍你。”
“……”
李佑在稍稍地反应了一阵阵后,这才勃然大怒,“小鬼!本来还想给你留个全尸的!你王叔我今日反悔了!”
太宗也是无语啊!
这就是朕的好皇孙吗?
果然有你母妃的风范。
机智过人!
但是,等下说不定要被折磨死。
难道……
今日她们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太宗准备深吸一口气,就算是死,也要拼出一条血路的时候,远处一骑蹄哒蹄哒的声音也是由远及近地传来。
是的!
仅仅只有一人,但是也已足够了。
通体雪白的马上,是一位身强体壮的将军,不过,在场的人都不认识。
这马马速极快,是典型的西域好马,懂马的人一看就价值千金。
她一人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正面有上百人,纵马便直接冲了过来。
拿起太子妃临行前交到她手上的东西,吹着火折子,然后靠近引线,呲地一声,然后就把手中的东西往人群的背后扔了过去。
她手劲很大。
但由于这东西威力极大,所以即便是她,在扔出去后,都不得不稍稍地偏转了一下马头的方向,以防误伤。
而那上百人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不知死活地冲了过来,甚至,还看到对方不知道扔了个什么过来。
正当她们都好奇,那是什么,而瞪圆了眼珠子,眼珠子里藏满了疑惑和不解的时候。
轰!
一声巨响,
所有人像是遇到了电闪雷鸣,离得近的人,还没有等她发觉是怎么回事,身上已经是千仓百孔,感觉心脏处忽然莫名地传来锥心的疼痛,四肢百骸,仿佛也如同蚁咬。而且,是很疼很疼的蚁咬。
而还在不远处,正吃着草的马,被这一声巨响,也是吓得四散奔逃。
倒是这位身强体壮的将军跨下的马,仿佛一点都不受影响。
一声震鸣过后,
这位身强体壮的将军又重新拨过马头,再来一遍。
一个,两个,三个。
没了!
一共也就领了四个。
但是,这已经足以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随后……
震天的马蹄声便是从天边紧随而来。
薛仁贵一人当先。
横槊缓缓地向前走去,配合着这震天的马蹄声,倒下去的那些死士的哭喊声,便如同天神降临。
明明只有她一个人。
对面明明不说一百人,但起码也有九十九人,可她每往前一步,那九十九人却是忍不住往后缩一步。
“都慌什么!”
侯君集自己其实也很慌,但是,却让别人不要慌,这可能么?
“都给我上!”
但是,再看那远处乌泱泱的骑兵,仿佛不用十数息就能赶到,还有一步步地朝着自己靠近过来的薛仁贵,有的人竟然是承受不住心里压力,跑了。
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由于她们看不到自己身后之人,心理压力最大,而只要有一个人选择先跑,那剩下的,也就立刻就稳不住,散了!
这上百人竟然是至少有一半人一哄而散。
真的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侯君集虽然带兵不错,但是她带不了猪队友。
侯君集见此也没办法了,跑吧!
但是马已经被吓得四散跑了。
那怎么办,只能是放下手中的刀剑,束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