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秋宫之内。
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些人,这些景象肯定都是假的。
但是……
即便这是假的,所有人却依旧不想那么快就要这场宴会结束。
不单单是包括太宗,包括长孙皇后。
就连那些看表演的奴婢,也都看得觉得有趣。
可表演就是表演。
终究是要结束的。
而演员们,也不得不回归现实。
这不!
正当大家都还回味无穷的时候。
苏纨便道:“父皇,母后,儿这课上得怎样?”
太宗、长孙皇后都不约而同地有些失神。
仿佛在一瞬间,理不清苏纨此时究竟是太子妃的状态,还是那宴饮主人的状态。
只能说入戏太深了。
等到太宗反应过来,这才露出一脸的歉意。
但与此同时……
也是质问道苏纨道:“这就是你说的上课?”
这不像是在上课,更像是在玩。
苏纨当然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回道:
“儿认为,要想让人学好一门学问,必先激发其爱好。”
“就好比是王羲之,正因为她对书法的爱好,所以才成就了她‘书圣’之名。”
“又比如说很多小孩,要不是她们打小对带兵打仗的爱好,她们也不会那么努力,甚至是自觉地去钻研兵书。”
“相比起老师一字一句地教,兴趣与爱好,才是最好的老师。”
“有了兴趣爱好,学起东西来才不会觉得苦闷,即便在别人眼里看来,是苦闷的,可在那人本人看来,却是高兴的,并且是怡然自得的。”
“当然,兴趣爱好只是入门,有了兴趣爱好,后面坚持不下去的人,数不胜数。”
“要想站到如同王羲之那样的顶尖的位置的人才,更是凤毛麟角。”
“可要是连兴趣爱好都没有,又如何能谈得上,去学好一门学问,钻研好一门学问。”
“只会放弃得更快,且是把样子做给别人看。”
“其内心是空虚的,其学起来,也是无聊乏味的。”
“有句老话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师傅虽说是传道授业的人不假,但是,也不可能常常围在弟子的身边。师傅只是起着引导的作用,学业或技艺上的钻研与提高,还得靠学子自身的努力。”
“要想青出于蓝,便更要如此。”
“否则,不管这人怎么学,永远都只能被笼罩在其师傅的阴影之下,其最高的成就,最多也不过是与她师傅齐平而已。”
李治倒是觉得,能与太子妃嫂嫂齐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
“说得好!”
“不亏是太子妃!”
“看来朕没有看错。”
“反正,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从你嘴里出来的,就都变成有理的了,朕也说不过你。”
“不过方才的表演,的确是很容易勾起人的兴趣,而且不单单是晋王的兴趣,就连朕的兴趣,也被勾起了。”
“我也看得尽兴。”长孙皇后此时也是道。
“只不过……”太宗又道。
“朕有一个疑问。”
“那就是,方才那些才子,是否都真实存在?又是何人?如今身在何处?”
苏纨便忍不住道:“父皇,是你入戏太深了,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儿随便乱编的。”
“额……”
“可那些诗……”
太宗好像不怎么信。
“那些诗倒是真的。”
苏纨回道。
“可朕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苏纨便道:“这很正常,父皇您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而有涯,而知无涯。”
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
太宗直接就被她给绕晕了。
算了!
也懒得管了。
方才晋王的诗她们都还没有看呢。
随后……
便让晋王把诗给呈了上来。
两人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苏纨还不忘在旁边添油加醋,道:“那表演是安排好的,但是晋王这首诗真的是她自己写的。”
虽说只是描写了一下太子妃外貌如何。
然后三四句又加了些人物性格的描写。
写得肯定是比不得什么天才神童。
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写得起码也算是有头有尾的,也算是不错了。
太宗跟长孙皇后互相传阅着,都纷纷点了点头。
表示还算是满意。
苏纨便道:“那我这算不算是过关了?”
或许太宗这么说有些败兴,但还是不得不说,“这诗歌会不会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你得教会晋王做人的道理,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此时长孙皇后也是道:“方才其实也在诗中说了不少的道理,都是对人生的感叹。只不过……为何那些人都是被贬的?”
苏纨便道:“还是母后心细,这是因为,没有被贬过的人,根本写不出好的诗。”
“这是什么谬论?”太宗显然很不同意这一点。
苏纨便道:“没有被贬过的人,往往都缺乏遇到挫折的经历,写出来的东西,自然也都寡淡无味。就好比父皇您应该也让大臣们在酒宴之时写过不少的诗,可在那些诗当中,可有一首是能比得过方才表演上出现的?很多都人写诗,都是为了写而写,附庸风雅。有一句话说的好。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精彩的句子。
苏纨可谓是随口道出。
听得太宗、长孙皇后连连懵逼。
这苏府的底蕴,到底是如何的深,深得她们都好像没有读过书一样了。
又或许是……
她们离民间的事已经太远了。
就像很多苏纨说的‘老话’,都不知道这些老话都是从哪里来的。
“好了!跟你说话,总显得朕无知。这晋王的学业,就到这里吧。接下来,我们再谈谈你与太子一起听政的事。”
苏纨便立刻道:“女人听政,有违常理。”
“你自己也知道。”
“可我觉得,我没问题。”
“为何你就没问题呢?”
“父皇……”李承乾也是想插话。
但还是被苏纨先说了,“我想问父皇,我与太子是夫妻,既然是夫妻,是不是该相互扶持?”
“这是自然!”
苏纨便道:“古往今来,从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常理。但若是太子对朝政之事,力有不逮,我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去犯错,还是去帮她?如果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犯错,而什么都不做,到最后,万一她成了亡国之君,那到时候……这错又该归到谁的头上?是不是又是史书上的一句,红颜祸水。毕竟……身为一个女人,好像在后宫给太子赏玩,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这……”
太宗收拾好了思路这才道:“那你倒是说说,太子那里犯错了。”
苏纨:“太子错就错在,太过于碌碌无为。这是守成之君之相,担不起如今大唐的重任。”
过分了!
不过李承乾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因为爱妃她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有爱妃的道理。
倒是长孙皇后先急了。
“太子妃这话是不是说得过了?”
你看,就快要生气了。
苏纨便道:“一点都不为过。我看太子监国许久了,在大臣的面前,我只看到她总是唯唯诺诺,丝毫没有半点自己的主见。处理事情,也都是按照规矩来,看似四平八稳,其实,却是半点长进都没有。这样的监国,再让她监国多十年,一百年,她也还是会这个老样子,万一说不好哪一天父皇您驾崩了,我看,倒是被朝臣操控起来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这话也太过分了!
“放肆!”长孙皇后立刻便道。
但是,苏纨还是要说:“古往今来,做得好的皇帝当中,就几乎没有一个是认真守规矩的。你看,刘邦,汉朝的开国之君,其实就是一个无赖。汉武帝,虽说很多人都说她穷兵黩武,不是个好皇帝,但是,从中国到西域的版图,从她而始,她的开疆拓土,不管后世儒生如何去抹黑,这功劳终归还是有一份。再比如说父皇你,太上皇肯定很多次让你打不过就撤兵,你却一直都还在坚持。”
“对!没错!如果只是想让大唐保持个几十年,一百年,那么有太子这样一个后世之君,可能也就可以了。”
“毕竟……父皇您所打下来的家底还是很丰厚的,足够拿来败家败一百年,甚至是三百年。但我看的是三百年,甚至是一千年以后的事,我不希望太子在史书当中,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君王。我希望,她的所作所为,可以在史书上,能够被留下大大的,十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我喜欢她。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不惜为她倾尽所有。本来的我,完全可以在后宫享受优厚的物质生活,而根本不必站出来,被朝中的大臣,被所有人一道口诛笔伐。但是我知道,以我所学,必将对她有所裨益。所以即便将来有可能会因此而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我就是要听政!”
“不管父皇你同意不同意!”
……
苏纨的一番话,很快便把在场的人都打动。
事实上……
太宗也没说不让她听政。
只是如今确认了她听政的缘由后,却是更加地放心了。
果然!
太宗接下来便道:“太子的事,太子自己处理。朕,也懒得管。”
唉!
老了。
比不得如今的年轻人了。
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
太宗话一出,基本上也就表示,她不管了。
但是!
如果苏纨这里出问题,她还是要过问的。
又或者说太子出问题,那她肯定要问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弄。
倒是把正事都差点给忘了。
本来今日过来,还想跟两人聊聊漕运的事的。
不过……
还是再过两天吧。
……
然后便又过了数日。
朝中的大臣便可以看到,圣上竟然把太子妃也给叫来一同问话。
这简直罕见!
而这问的,当然是漕运的事。
其他的事都比较好确定。
唯独漕运这事,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不好动。
但也是由于苏纨这边,也没什么很好的数据进行支持,因此,她也不好说。
可不论如何,改革漕运,都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因为,往些年江南的财赋,就曾因为看到路上损失过多,而导致只能原地建仓储存。
而要是漕运能够行得通。
那谁会嫌长安的粮食少。
见父皇似乎很有兴趣。
因此,苏纨也就多说点。
苏纨从多个角度出发,说到了这漕运改革该如何节省粮食。
比如说:改散装为袋装,建立专门的漕运队伍,闲时专门维护漕运通道,忙时便专心漕运,而不是靠征戍百姓,免除了南方百姓的艰苦劳役,第三,沿途建立大型的粮仓,以前都是一口气直接运到长安,现在采取分段运输,看天时而动。黄河的水流量受季节影响十分大,以前的漕运方法,有时候会让戍夫在一处地方等待很久,尤其再加上若是遇上下大暴雨什么的,基本上运一趟,就要九个月之久,而如果采取分段运输的方式,即可以把时间缩短很多,且也不浪费民力。当然!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要规范整个漕运的运作,应该建立一个专门管理的部门。
“若是照你说的去做,大概能为大唐节省多少路上运输的成本?”
苏纨说实话也不好太吹牛,便道:“应该至少能节省一半吧。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不与民争利。”
“那此事……”
原本太宗想说就交给她来处理,但一想到她一个女的。
便道:“太子。”
“儿在。”
“这事就交给你来处理!想要什么人,可以直接说。”
苏纨便道:“父皇你怎么不交给我。”
“你?你又不便出宫。”
苏纨便道:“你交给我了,我就可以出宫了。”
“额……”
你这话说得真的很有道理诶。
然后太宗便道:“的确!你才是对这最为熟悉之人。交给你真的没有问题?”
“没有。你放一百个心。”
“那此事就交给你吧!”
来到了外面后,李承乾见她竟然主动揽过了事情,也是觉得有点奇怪。
“爱妃你想做什么?”
谁知道苏纨却是回道:“别叫我爱妃,请叫我都漕运使。”
好吧!
得意上了,今晚看她怎么惩罚她。随后,便将她横抱而起。
“有人,快放我下来。”
“不放。”
然后,被看到了以后,苏纨便一脸的窘迫。还用手把自己给挡了起来。
“你要是被弹劾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没想到……
李承乾还挺聪明,她见人便道:“太子妃脚受伤了。”
好家伙!
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就把所有人都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