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了吗？城里现在正在高额悬赏一个怪物。”
一夜没睡的凯恩要打起浑身的精神，才能够完成在洗衣店中的工作。工友这句有些突兀的话分散了他的注意力，险些将手中的一件衬衣撕碎。
“什么……什么怪物？”凯恩眯起眼睛，看着先前出声的人。
“似乎是一个生活在水中的怪人。怎么，你见过？”
“不……”凯恩摇了摇头，又对付起手中的衣物来：“我没有。”
不管凯恩付出多少努力，他那点微薄的薪水始终让他看不到购买秘药的希望。日子就这样在雪莉越来越重的咳嗽声中过去了。
在那之后的很多个夜晚，怀特都会在凯恩回家的时候浮出水面，与他聊会儿天。
和怀特越来越深的交情让凯恩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最终，雪莉咳出的一大块鲜血打翻了那脆弱的天平。
“你们……不会为难他的，对不对？”
凯恩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困窘地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蔑的笑。
“你以为，这座城市是在依靠着什么进步？”
中年男人站起身来，没有继续言语，只是指了指一旁的牌匾。
凯恩有些吃力的咽了一口唾液，顺着对方的手指望去。
异端生物调查局。
“这一半算是预付款。”中年男人将一袋钱币推到了他的身前。
“另一半，会在那个怪物落网之后交给你。”
尽管已经不知道该抱着怎样的心情，凯恩还是又一次在深夜中来到了那个港口。
“嘿，我的朋友。”怀特的笑容依然那么灿烂：“看看这个！”
“怀特……”凯恩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双手捧着的珍珠：“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东西？”
“我说这些是我的眼泪，你相信吗？”
怀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些难得的羞赧：“很抱歉，我是一个不爱哭的家伙。这些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对不起。”看着对方微红的眼眶，凯恩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对不起，怀特。”
“怎么了？”怀特瞪大了眼睛，满是不解。
凯恩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摇了摇头：“我要回去了，怀特。”
“嘿，你忘了这个！”看着凯恩离去的背影，怀特高高地扬起手中的珍珠。
没有理会背后不断传来的、友人焦急的声音，凯恩跑的越来越快了。
似乎只要他跑的足够快，就可以将所有不愿面对的事情都抛到背后。
出于歉疚，也许还怀着一丝侥幸，凯恩好几天都没有再去过那处港口。又过了几天，有人送来了剩下的一半钱币，这让凯恩更加坐立难安。
“也不知道怀特究竟如何了。”
满怀心事的他瘫坐在沙发上。突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看着像小鹿一样闯进来的妹妹，凯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雪莉的病在用了那些昂贵的药以后好的很快，这也许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了。
只是那些绿莹莹的药剂看起来确实有些诡异，每次雪莉喝下的时候都要经历漫长的心理斗争。
“哥哥，你听说了吗？异端调查局抓到了一只住在水里的鱼人，现在正在街边审讯呢。”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此刻的凯恩听起来有如晴天霹雳。
按耐住浑身的颤栗，来到街边的他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尽管此时已经戴上了沉重的镣铐，怀特的腰杆依然没有弯下一点。
他巨大的鱼尾因为长期缺水已经变得有些干瘪，引得围观的群众一阵惊叹。
凯恩眯起眼睛，看到了怀特唇边的那一抹银色。
那似乎是秘制的吐真剂，专门用来审讯嘴巴最紧的那些犯人。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撒谎的后果。”
“你还有没有其他同伴？或者……朋友？”这高贵的声音来自这个城市顶端的女人，那个不到十年就让这座小城发生天翻地覆般改变的女城主。
“我……我没有。”怀特咬了咬牙，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微笑。
在药剂的作用下，巨大的血花瞬间在他的胸前绽开。
城主的靴子被沾染上了些许血迹，她颇为不耐的向后退了几步。随后，便有随从上来，将奄奄一息的怀特押了下去。
“这可真残忍，哥哥……”
雪莉捂着自己的嘴巴，有些痛苦地望向身边的兄长。
“哥哥？”雪莉看着凯恩仓皇离去的背影，困惑的追了上去。
凯恩拼命地压制着喉中的哀嚎，跑回了住所。
刚刚掩上房门，他就不住地呕吐起来。
从早上到现在，他滴米未进，哪怕是那些稀薄的胃液，也被他吐了个干净。
尽管如此，强烈的恶心感仍然不能消减半分。直到担忧着的雪莉赶回来，凯恩也没有办法直起身来。
在妹妹关切的注视中，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呕出灵魂。
想到怀特胸前涌起的巨大血花，他的双手不断地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肌肤，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雪莉有些惊恐地看着她。
“哥哥刚才……永远的失去了一个朋友。”
凯恩抬起头来，双眼中已满是泪水。
时隔三十年，已经出落成凯恩男爵的男人又站在了这处港口。
凯恩静静地看着河边，那怀特最初攀上岸的地方，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青年清亮的声音。
“爸爸，咱们什么时候把雪莉姑姑接过来啊？”女儿清脆的声音将凯恩拉回了现实。
“再过一阵子吧。”凯恩微微皱眉，眺向远方。
附：鲛人，又名泉客。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鱼尾人身的神秘生物。与西方神话中的美人鱼相似。早在干宝的《搜神记》中就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这个短篇算是一次偶然的作品，故事性比较低，主要是为了丰富源空间中遍布很多场景的异端生物调查局这一设定。很多友人读过以后，有些不解于主角出卖朋友后的一帆风顺与鲛人的莫名白给，其实是我有意为之。主角的伪善与鲛人的单纯善良、以及两人命运戏剧性的交织，确实我做的一次有些失败的实验。
这个短篇原本的名字叫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