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子明显脸色变化了几次,然后他又讪讪的说道:“这读了几年才有这个样子,这个又没有人作证,具体是怎么样,谁又能说是一定?”
“这自欺欺人的事情,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过。”
顾夫子微微一皱眉,却不好开口训斥张夫子。
他淡淡的看了朱烨一眼。
却发现朱烨并未有任何恼怒,只笑着说:“学生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
“又何必自欺欺人,又或者要期满先生?”
“先生如果想要考较学生,大可随便拿出一本书来,学生看上一边,也能大概背诵下来。”
顾夫子内心刚觉得朱烨是个能稳得住的人,心性颇佳。
然而当他听到朱烨所说之后,整个人面色一滞,他看着朱烨开口道。
“你的意思,你过目不忘?”
张夫子自然也是不能相信朱烨的说辞。
他冷哼一声说道:“我看你也有十八了,怎的说话如此轻浮孟浪。”
“如果你真的有这样的本领,那么早就应该誉满山海卫甚至整个广平府了。”
“又怎么会像是现在这般平平无奇?”
顾夫子却没有给张夫子喋喋不休的机会:“这有何难?试一下便知道了。”
张夫子抢道:“行,那既然如此,我便代顾夫子考校一番!”
他看了看自己的学生,然后开口道:“林柏凡,在为师的桌子上有一篇为师刚刚写好的文章,你去拿来。”
而至此,一直坐在堂上的朱四海算是明白了,为何这张夫子要一直为难自己的侄子了。
这是报顾夫子刚刚训斥他的学生的仇啊!
只是顾夫子这种人,一看便知是坦荡之辈,这林柏凡得说了什么胡话,才引得顾夫子说他是一派胡言?
同时他也为自己的侄子担心了起来,这过目不忘他从未听到自己的侄子提到过啊!
而此刻,林柏凡一听,赶紧小跑着走了出去,到了张夫子的房间,看到一张写好的文章。
他看也不看,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便往回跑。
回来之后把文章递给张夫子,林柏凡看了一眼朱烨,然后很快的避开了。
朱烨只是淡然的站在中间,似乎并不害怕接下来会怎么样
。
反而朱四海很是着急。
虽然说自己的侄子很优秀,但是到底优秀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知啊。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在一旁看着。
不敢多说话。
张夫子说道:“顾夫子,不介意吧?”
顾夫子看朱烨一脸的风轻云淡,似有成竹在胸,顾夫子从张夫子哪里接过文章,看了一下。
是一篇重修卫所儒学记。
这其中的遣词造句,文字的排列组合都是按照夫子们自己的习惯来的。
并且可以看的出来,这文章笔墨还未彻底干透,应该是张夫子才刚完成不久,朱烨绝无作弊的可能。
顾夫子点头说道,说:“请便。”
众目睽睽之下,朱烨接过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然后他又把文章交给张夫子,说道:“有劳夫子。”
张夫子拿过自己的文章,递给林柏凡,说道:“开始吧。”
“天下州县之学莫盛于江浙之间,江浙之间之学莫盛于吴前代之制州县有文宣王庙而无学宋景......”
朱烨站在那里,郎朗而背。
他背的越是流利越是顺畅,拿着文章的林柏凡眼神中越是惊骇!
等朱烨背到最后,林柏凡整个人呆立当场,文章被握着的地方,都被他掌心的汗水给浸透了!
而等到朱烨最后一字落地的时候,张夫子整张脸上显示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而顾夫子的眼神中,却是无尽的痛哉,惜哉!
张夫子最后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说:“竟然是个大器晚成的学生。”
“还真是少见......”
顿了顿,他还想在说几句什么找回面子。
可是转念一想,如此过目不忘,明年朱烨考取童生定然是板上钉钉了。
他又只能吧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一想到顾夫子竟然得到了个如此好的学生,他全身便有些不自在。
其实朱烨,在李夫子走后,本来是应该划给他的,只是他查阅了朱烨以往的课业记录,觉得朱烨学习也是浪费时间,便辗转腾挪下,交给了新来的顾夫子。
却没想到错失了,如
此一个好学生。
心中不由得有些结郁,一个弃子,却背的如此好文章!
“老夫还有课业要教,告辞了!”
张夫子转过身,见到林柏凡还直愣愣的站在后面。
直接气不打一处来:“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你就算站成了石像,你也学不得别人半点本事。”
“不学无术的东西!”
张夫子说完,直接大步迈出,没了影。
无妄之灾的直接被训斥了一顿的林柏凡,脸上的表情可真的是精彩纷呈。
但是他又敢说什么,只能对着顾夫子匆匆行了一礼,赶紧跟在张夫子后面走了。
林景乾看着林柏凡走后,不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下朱烨。
朱四海则整个人激动不已,内心激荡不已,等着顾夫子把话说完。
顾夫子说道:“你、你这......”
最终他化作一声叹息,“可惜了,都十八岁了。”
“你有如此的资质,如果能早些来到卫所认真学习,说不定现在已经考取了秀才了。”
十七八岁的秀才,他教书多年,也未曾教出来一个。
如果真的能真的教出来这么一个,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值得称道的事情。
古代讲究天地君亲师,朱烨如果能在取得好成绩,那么他内心的骄傲可非寻常人能比的。
朱四海嘴角扯了扯,整个人强忍着内心的喜悦和笑意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侄子,竟然优秀到了这种地步。
朱烨则一如既往的谦虚,只笑着说道:“学生也是刚刚开窍不久。”
“故而就算是真正早早来了卫所学习,其成绩也未必能够有多惊艳。”
朱四海赶紧帮着解释说:“顾夫子,是这样的。”
“我这侄儿,自幼时便并不聪慧。”
“这是经历过家中的一场变故之后,方才脱胎换骨。”
“还请顾夫子不要怪罪他曾经休学一年的事情。”
顾夫子摆摆手,内心暗道,收了这样的一个学生,我内心高兴都来不及,我哪里还会不高兴?
这一切看来都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