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将目光从荧光石上挪开,试图找到更多那个不知道是啥东西留下的其他线索。
而后,他便在床头小桌上看见了一壶酒。
走到床头,向酒坛中瞅了一眼,发现里面只有半坛子酒了。
“啧,那玩意居然还敢偷老向的酒,有点意思。”
苏言并没有往武院的学生和老师身上猜,因为向阎王的鼎鼎大名,全武院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能跑到向阎王家偷东西的,绝对不可能是人形生物。
瞥了一眼酒坛后,他又转头看向卧室中那张显眼的大床。
伸手摸了摸床铺,还是热的。
“嗯,初步排除是鬼和冷血动物的可能了,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啥。”
他正欲低头,看看地面有没有什么痕迹,可余光却不经意间看见了一面小镜子。
伸手拿起镜子,打量了一番。
镜子很小,只有巴掌大,看起来很是秀气。
“好家伙,还会照镜子啊?
莫非是什么妖精不成?
如果真是妖精,我今天没准还能当一回法海...”
这是证据,可不能乱扔。
他小心将镜子收入怀中,而后低头看向地面。
眼中闪过两道幽深光芒,本来并无半点尘埃与痕迹的地面,突然多了两道波纹。
这是生物行走时,在空间层面留下的痕迹。
如果不管,约莫十分钟左右就会消失。
两道波纹中,有一道是不明生物的,还有一道是他自己的。
在人多的地方,用看空间痕迹肯定是没什么用的。
但现在正巧,只有一只不明生物在向宏坚的卧室中停留过,而且刚走不久。
他用这招,恰当其时。
苏言略过自己留下的空间波纹,看向另一道。
这道波纹径直从床边向卧室外蔓延,印痕还比较深,可以看得出来,那只不明生物当时走得很快。
他沿着波纹,开始向卧室外行去,路过了修炼场,客厅,最后停在一扇黑色铁门面前。
这里,显然是老向的修炼静室了。
“可以啊,还会往静室中躲!”苏言眉头微挑,有些惊讶。
那不明生物显然是有点脑子的,躲在静室中,他还真没法强行把门弄开。
禁止强行打开别人家修炼静室的门,这是武院的规矩。
虽然他很肯定里面呆着的不是老向,但规矩就是规矩,他可不想坏了规矩。
“啧~这可咋办啊?”
他看着面前紧闭的铁门,感觉脑阔疼。
“算了,喊人吧。”
最后,没想出啥好办法的苏言摇了摇头,转身向庭院外奔去。
他要去喊院主过来。
规矩这个东西,是人定的。
只要他证据充足,能够证明在老向家修炼静室里的人不是老向本人,那院主就有权打开静室门了。
“妖孽,且容你再逍遥一会儿!”
他双腿微微一蹬,跳到院墙上,回头看着静室方向,脸上露出期待的笑。
现在的他,都已经在心中编好了一会儿开门的台词了。
是的,就是大威那啥啥啥。
他只是撇了一眼,便回过头来,左右张望了两眼,找准于将院主庭院所在的方向,飞速赶去。
片刻后,于将庭院附近,一道沐浴着微弱月光的身影极速赶来。
“还好,院主在家。”
苏言站在远处眺望了一眼,见庭院中灯火通明,不由松了口气。
如果院主不在,那今儿这事儿就难办了。
没再多想,他走到于将庭院门口,敲响了院门。
“冬冬冬——”
“谁?”
听见敲门声,一道红光直接从于将卧室中飞出,来到了庭院门口,而后,当他看见站在门外的少年时,微微一愣。
“小苏,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直接降落在少年旁边,和颜悦色的问道。
“嗯。”
苏言点点头,面色一正,郑重说道:“于院主,我老师最近不是不在家么?
现在他家里进贼了,据我推测,应该是一只妖物。”
不管他心中想得再怎么不着调,这件事本身,其实还是蛮严肃的。
堂堂东阳武院,炼体院院长不在家时,家里进了妖物,这是不是说明整个东阳武院都不安全了?
此事若传出去了,哪个世家还敢把自家天才往东阳武院送?
万一被妖物袭击,意外身死了怎么办?
而东阳武院若收不到世家子弟,怎么搞经费培养平民中的天才?
朝廷拨下来的那点款,根本不够武院发放助学奖励。
比如之前武院给苏言九品到六品的资源,其实都是从那些世家子身上薅出来的。
“你老师?你说的是向宏坚?”于将很是迷惑的问道。
向宏坚不是在家吗?
他今天中午还去找向宏坚叨了会儿嗑呢。
而且武院有方阳大人看着,也不可能进贼啊。
“对,我就他一个老师呀。”
苏言点点头,又问道:“院主,你说我老师他到底干嘛去了啊?
自从上次出去后,我都没再见过他了。”
“他...”
于将正想说向宏坚就在家里,可刚说出一个字,就反应过来了,将接下来的话全部吞进肚子里。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半个多月前的事儿了。
当时他看不惯向宏坚得瑟,狠狠揍了一顿。
然后拿资源给苏言的时候,顺便还告诉他向宏坚有事儿出去了。
于将是真没想到,这都半个多月了,向宏坚硬是没有再在苏言面前露过脸。
他记得今天白天去看向宏坚的时候,其脸上明明已经看不出什么挨过揍的痕迹了。
可既然向宏坚还不愿意见苏言,他也只能给湖弄过去。
毕竟当时说向宏坚出去的,就是他。
总不能自己拆穿自己吧!
“那个,小苏啊~”
于将笑呵呵道:“你老师去做的事,是机密,不好告诉你。
至于他院子里进去的,也不是什么妖物,而是他...他...他儿子。
武院有方老看着,怎么可能进妖物呢?”
“啥?!”
苏言眼睛顿时微微瞪大,“院主,我老师还有儿子的?”
他给向宏坚做了这么久学生,硬是没见过其儿子。
别说见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事儿,怎么都说不通啊!
“有的,他儿子最近才过来,你不知道也正常。”
于将点点头,一本正经的继续胡说八道。
“可是他儿子听见我敲门,怎么着也该来开一下吧。”
苏言有些不解,“第一次就算了,那时候天还亮着,他可能不在家。
可晚上的时候,我又去了一次,看见向老师家卧室里灯...荧光石还亮着,就再去敲门。
结果那位直接把荧光石给关了,然后往静室里躲。
院主,你说这事儿它正常吗?”
“挺正常的。”
于将听得嘴角直抽抽,险些笑出声来,好半晌后,才按捺下笑意,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说道:
“其实是这样的,老向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怕生。
之前老向把他送到玉京第一医馆去了,想让那些医师治好这个毛病。
谁想治了这么久,如今他还是这样,看来玉京第一医馆的医师医术也不咋滴啊。”
“怕生到这种程度,可能是得了自闭症。”
苏言眉头一皱,心中那点玩笑心思瞬间烟消云散,肃然道:
“院主,这事儿必须得重视,因为自闭症很可能会演变成抑郁症,产生自杀倾向,问题很严重。”
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前世孤儿生涯中,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便是因为这种病自杀的。
此事给当时还年幼的他很大的震撼,同时明悟了生命的脆弱,也因此养成了谨慎的性格。
活着,不好吗?
“自闭症?抑郁症?自杀倾向?啥玩意儿???”
于将满脑子问号,根本听不懂苏言在说什么。
同时心中微微打起鼓来。
他好像编着编着,结果把自己给装进去了。
“院主,具体情况一时半会儿我很难解释得通。”
苏言摇摇头,说道:“总之问题很严重,稍有不慎,会出大事儿的。
我们还是先去把他找出来吧,我想看看他的具体情况。”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就要朝向宏坚庭院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老向的孩子出事。
“等等。”
于将见状,立马出声叫住了苏言,“这个...那个...其实...”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完整。
“啥?”
苏言停步,很是困惑的看着于将,见他磨磨唧唧的,当即催促道:
“于院主,快点儿走吧。
你是不知道我在向老师卧室中发现了什么,才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我刚才,在向老师的卧室里发现了一面镜子,半坛子酒。
一个男人,喝酒正常,照镜子...好吧,也不奇怪。
但是,他边喝酒边照这种镜子,就真有些说不通了。”
他说着说着,便将那面巴掌大的小巧镜子给拿了出来,在于将眼前晃了晃。
方一看到小镜子,于将表情瞬间扭曲。
“嗖——”
他直接身化一道红光,在苏言困惑的目光中,飞向远处。
苏言:“???”
他直接被于将的举动给整懵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都麻了。
月光下,夜风中,少年鬓角随风摇曳,脸上写满困惑。
所幸没过多久,于将又飞回来了,见到那红光再次降落在身旁,苏言才松了口气。
“为啥我感觉这位于院主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呢?”他在心中暗自滴咕道。
以前,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位。
这位在他心中的形象,还蛮高大的。
但现在,他感觉这位在他心中的形象崩塌了。
“唉~”
重新飞回来的于将突然长叹一声,坦白道:“其实,向宏坚根本没出去。”
苏言:“嗯?”
于将这句话,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每一个字,他都懂。
但连起来,就真的不懂了。
“向宏坚就在家里,他没儿子,我刚刚瞎说的。
半个多月前,我和你说他出去了,是假的。
至于你手中拿的那面镜子,也是向宏坚自己的。”
回来之后的于将很是果断,直接把自己和向宏坚打包卖了个底儿掉。
此话一出,彷佛禁言术一般,令苏言陷入了沉默。
足足过了好一阵,苏言才将这段信息量极大的话语给消化掉。
而后极其不解的问道:“那我去见他的时候,他为啥要躲着我?
顿了一瞬后,他又扬了扬手中的镜子:“还有,这面镜子真是他的?”
他难以理解自家老师的诡异行为,因为这实在是太过不合常理了点。
“嗯,这镜子就是他的。”
看着那面小巧的镜子,于将嘴角又狠狠抽搐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继续说道:
“至于他不见你,是因为我揍了他一顿,现在伤还没好,脸上有些不太好看的印记。”
苏言:“......”
如此一来,确实能解释得通向宏坚的行为了。
但于将这厮,瞎编了个故事,浪费他好大的感情。
这事儿,苏言也记下了。
虽然说,现在的他和于将打,多半也能打过,但学生打院主,这不合适。
等以后吧,以后修炼到天地境,再来揍...不,指导指导于院主修行。
至于理由嘛,自然是感恩啦!
他能成天地境,不得多亏于院主的重视,康慨解囊,赠予资源?
就这么一瞬间,苏言心中已经想好了以后如何合理的指导于院主了。
然而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多谢于院主解惑,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哈!”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于将闻言,顿时心中一松,连连摆手,还不忘叮嘱道:“你早点回去休息,对身体好。”
“嗯,院主你也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苏言点点头,转身朝向宏坚庭院方向赶去。
于将看着苏言远去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也挺好,刚才他差点担心收不了场了。
面对苏言,他是真不敢摆什么院主架子。
虽然说,这位也是学生。
但是这个学生,还是晨星子爵啊!
子爵爵位,在权职上,直接与他这个郡武院院主等同。
而实际地位,甚至比他都要高得多。
在大炎,爵位真的很值钱。
一般五品神通,若侥幸立下些功劳,不求其他,只求爵位的话,或许能封个男爵。
像那些侯爷,每一位都曾立下过大功,并且还是三品中的强者。
一般三品,可不配封侯。
于将心中庆幸着苏言大度,没多做计较,否则一个冒犯之罪扣下来,他说不得要去郡府牢里蹲几天。
问题倒是不严重,但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