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心绪一直持续到枫叶飘落的时候,时不时回忆起小时候的情景,有时候不自禁的想,究竟是我侵占了这个身体,还是这个身体禁锢了我的灵魂,为什么这个身体本来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呢?
不过,总会有一些事情,让我重新清醒,提醒我并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因为这些事情,原本的主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就比如说,在现在这个秋风萧瑟的时节里,我看着前面马厩里那个人一边用胡萝卜喂一匹叫鬼月的马,一边自言自语的时候,清楚无比的念头浮现在了我的心头-----那个家伙,就是后来叫丰臣秀吉的人吧!
我不禁来了兴趣,很想知道这个家伙现在到底在干些什么,于是,偷偷的我来到了他的身后。
“鬼月啊,听说你经常踢你不喜欢的人啊。”
他到底在跟谁说话,难道是在跟马说话吗?
“你这家伙,那样是不可以的啊,马就应该有马的本分,不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啊!”
如此的一本正经,真的是在跟马说话呢!
“从现在起,就由我木下藤吉郎负责照顾你了,知道吗,这是我的见面礼,怎么样,胡萝卜,请你接受我的礼物吧。”
竟然在贿赂马匹-----他还在向马鞠躬!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既然你接受了我的礼物,那么以后就要老老实实的尽马的本分了哦!看你马蹄的样子,应该是一匹来自奥州的马吧-----唉,你的右前蹄受伤了?好像扎到什么东西了啊?呵呵,主公把你交给我,你可真是有福气啊,马夫里面只有我能够治疗你了吧,我可是整个尾张,不,可能是全天下最好的马夫了呢!”
我实在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藤吉郎被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那张可笑的猴子脸涨的通红,大怒起来,
“是谁啊,竟然偷听别人说话,真是个无礼的家伙。”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不过,你可真有意思啊,竟然跟马如此一本正经的说起话来。”
“这有什么,既然主人把这匹马交给了我,我自然要全心全意的管理好,那么,在这之前,好好的交流一下,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恩-------”
我竟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了,这个时候的他还只不过是个马夫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让人不得不佩服你在完成主公所下达的工作时的这份心意。”我由衷的说着:“是叫木下藤吉郎吧?刚刚听你说起过自己的名字。那么,木下殿,请好好努力吧。”
说完,我便离开了,我今天来,是要面见信长的,向信长总结这一年多来,在末森城实行农税变革的成果,可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了啊。
不过,信长还是生气了。
“勘十郎,你这个家伙,在外面到底在干什么,足足让我等了一个时辰!”
哪里有这么长的时间啊,一个时辰,信长的性格里面有时候的确有些喜好夸张的成分,不过,无论如何是不可以跟信长争辩的。
“哥哥,勘十郎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人,所以才耽搁了,实在对不起。”
“哦?一个十分有趣的人?说来让我听听。”
信长虽然城府极深,而且心狠手辣,不过,毕竟还是个只有二十四岁的青年。
当下,我便把我在过来的路上,经过马厩时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信长。一开始,信长听得哈哈大笑,到最后的时候,当听了我对这个马夫的评价之后,信长不禁也正色起来。
“勘十郎觉得这个家伙怎么样?”
“哥哥,勘十郎认为,这个马夫并不比织田家现在的任何一个家臣差!”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信长高兴的看着我,连说了两个好,不知道是针对藤吉郎的,还是针对我的。
“先不说这个有趣的家伙了,农税的事情怎么样了啊?”
“勘十郎不负哥哥所望,”说到这个,我也不由的兴奋起来,声音也高亢了一分,“今年的收成,刚刚统计上来,几乎比去年多了五成!农民们简直高兴坏了,去年定的额度,全额完成,没有一家拖欠的。而且,勘十郎这段时间在各个村庄走了一下,到几个村长和一百多户农民的家里坐下来好好谈了一下,他们都觉得,如果我继续按照这样的办法来收取农税的话,哪怕明年的税额在今年的基础上再增加个两成,也是没有问题的!”
“果然是这样啊!真是好样的,勘十郎。”
“这都是托了哥哥全力支持的福,不然不要说武士家了,就算是各村的土豪就足以让我无奈了呢。”
“那么,这么说的话,已经可以在整个尾张实行了。”
“老臣们也没话可说了吧?”
“哈哈哈哈。”信长愉快的笑了起来,“那就任命你来做尾张的町奉行吧!”
“说到这个的话,勘十郎大概用了一个多月了吧,在哥哥取得整个尾张之后,命人全面统计了尾张国的实际石高,大约是四十五万石,这个过程多亏了春日井郡儿玉村的丹羽米五郎左的帮助啊,他真是一个性格稳重,做事思虑周详的青年呢!”
“是万千代啊,恩,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看不到他,原来是在帮勘十郎做这个事情啊。”
“恩,所以如果殿下任命我做尾张奉行的话,希望哥哥任命他做町与力,协助勘十郎一起来实行农税变革,”
“可以。”信长对于人才的使用,一向对于年龄,资历,地位之类的一概不管,只对是否胜任要求严格。
“再来说说你的目标吧,勘十郎心里也应该有个数吧?”
“恩,那么,就让勘十郎给哥哥讲一下在末森城这一年来总结到的一些情况吧。根据勘十郎的对比,末森城一共有四个村庄,石高是三万五千石,往年实际收税却从来没有到达过三万,去年甚至只收上来两万四千石!今年按照与各村村长商定的额度为三万两千石,实收三万两千石,根据弟弟这几个月来的查访,农民们都表示,领主如果愿意继续实行这种收税方式的话,在今年的额度上,再增加一到两成,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恩!”
“所以,到明年的时候,光末森城来说,实收农税到三万六千石以上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对比下来的话,明年整个尾张可以收到粮食四十万石以上,而后年的话,就可以有四十六万石左右?”信长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着。
“这还没有把农民多得到的那部分粮食算进去呢!”
“哦?”
“根据米五郎左的调查,尾张今年的粮食价格大约一石是一百二十文,而去年这个时候,大约是一百四十文,下跌超过了一成。”
“信胜,你现在简直跟平手爷一样了啊!”
“平手爷与父亲,勘十郎与哥哥!”我刻意的奉承着。
“哦?哈哈哈哈。”信长果然满意的大笑起来,似乎对这样的比较很感兴趣。
“好,那就根据我们的计划,去实行吧!”
“是,哥哥!”
这时候,大殿外面响起了浓姬的声音,“你们兄弟两个到底在谈些什么呢,一个上午到现在,连饭也不准备吃了吗?”
“哦,虽说是这样,不过跟勘十郎交谈,竟然能够当饭了啊,完全想不起肚子饿的事情!”
“勘十郎也是这样呢。不过被浓姬夫人一说,立刻咕咕叫起来了啊。”
浓姬把饭团和虾,腌菜一起端了进来,一边放在信长和我的面前,一边说道:“简直让我这个妻子都要感觉到嫉妒了呢。”
“阿浓在说些什么呀,哈哈”信长拿起饭团,一口就咬了下去,口齿都不清,咽下去了之后,用筷子夹起虾来,说道:“阿浓,你去把那个马夫,就是那个长的像猴子一样的家伙,提拔他做足轻,让他平时管理我的衣服,鞋子之类的吧。”
信长的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了一个似乎很惊讶的轻呼声:“啊!”
浓姬皱起她美丽的眉头,对着外面问道:“怎么了,八重?”
“啊,没什么,殿下,没什么,不小心别到脚了。”
“哦。”浓姬没有当回事,看着我们吃完饭,便招呼着外面的侍女一起进来收拾了碗筷,我看着在面前的少女,问道:“这是浅野家的孩子吧?”
浓姬点了点头,笑着说,“来我这里也有一年了呢,倒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她父亲希望跟着我能学一些礼仪,女工之类的。”
“八重比起她父亲来,反而更让我另眼相看呢!”信长在旁边一本正经的评价着。
信长在评价家臣能力的时候还真是毫不留情呢,说起来,这个浅野长胜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能力,不过,他那个儿子,现在差不多应该有十一岁了吧,浅野弥兵卫长政可是日后丰臣秀吉手下五奉行之首,官位一直做到从五位下,弹正少弼的呢。
“是叫八重吗?现在多大了啊?”我问道。
“十三岁。”少女回答。
“本名叫宁宁,”浓姬说道。
“恩,宁宁吗?”我心里想着,这个时代的女人还真是过早的承担起夫妻的职责啊,无论是末森城里我的那位妻子,还是浓姬归蝶,以及眼前的这位女孩子,之前套廊里她所发出的那个“啊”字,让我意识到,那只秃头耗子(这是信长的原话)恐怕已经在她心里烙下了痕迹,而且,现在信长把他提拔为足轻,虽然实际上不过就是个杂役,但在身份上却已经是个武士了,那么,在地位上与宁宁的差别也就一下子被抹平了呢。
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竟然最后会落在那个家伙的手里,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说到这个,哥哥,七郎左那个家伙,这两天实在是不成样子呢!”我收起对藤吉郎在女人上的好运气的感慨,向着信长抱怨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