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锅,你为什么一直笑啊?”
“我有吗?”
“锅锅你又笑了!”
林砚嘴角止不住地扬起笑容,一手抱着小止,一手小心摸了摸怀中的木枚。
那是他的未来,他的希望。
这般快步走出,很快便回到家门外的胡同。
可他刚刚走入,脚步顿时停顿,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胡同尽头,有两人一站一蹲,正小声交谈什么。
一看到林砚抱着林小止回来,蹲着的人站起来,身材粗壮,黝黑的皮肤,壮硕的体格,一看就不好惹。
而站着的那个,就是昨天在胡同里见过的人!
他们同时将目光,对准林砚……怀中的林小止。
林砚心中顿时一沉,单手抱换成了双手环抱,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对面两人,脸上似笑非笑,上下打量林小止,那眼神肆无忌惮,彷佛要把林小止从里到外看透。
林砚浑身绷紧,脚步忍不住加快。
好在直到他推开门,进了屋子关上门,两人都没有其他动作。
插上木栓,林砚额头冷汗直冒,背上已经湿透了。
“走了。”
“走吧。”
门外两个低沉的脚步声,从胡同尽头经过他门口。
林砚缓缓呼出一口气。
“铛铛!”
忽然,木门勐地摇晃一下,他们在锤门!
林砚伸手抓起旁边的粗木棍顶住门。
“哈哈哈哈!”
却听外面一阵肆无忌惮地狂笑,人渐渐走远了。
林砚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糟了,真被人盯上了!
这些该死的人贩子,眼睛简直长了雷达一样,明明小止脸上涂了泥,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林砚又怕又怒,心脏砰砰直跳,该怎么办?
安慰受惊的小止,林砚一边做菜,心里一直琢磨。
请李老帮忙?
不行,李老性格清冷,他们之间的关系,纯粹只是交易,不可能轻易帮他。更何况短时间内,他也记不起更多的文章了。
找吴三、陆严?
不说三人只是萍水的同事关系,人贩子的目标是小止,就算打跑一次,他们一样还会来!
除非……
他的眼底缓缓浮起一抹幽邃的寒光。
“铛铛铛”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林砚浑身绷紧。
“小林,是我们。”
林砚开出一条缝,是隔壁的王叔和王婶。
王叔脸上略带尴尬,可看见林砚,他的神色不由一窒,一副吓到的样子:“小林,你……”
“王叔。”
林砚眼底的寒光倏地隐藏起来。
见林砚恢复正常,王叔这才松口气,说道:“下午有两个混子,挨家挨户打听你的消息,明天估计还会来!”
“王叔,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还能是谁?天杀的人贩子!我认得其中一个,姓胡,以前也是我们这条巷的娃,都管他叫大彪。后来加入了黑虎帮,人就变了,拐卖,抢劫,伤天害理。唉,这世道啊,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他身边的王婶一巴掌拍在王叔背后:“别多嘴!说正事!”
王婶语气不是很好,林砚眉头微微一皱。
王叔嗫嚅了一下:“小林啊,你也知道,我孙儿老虎今年才六岁。这胡彪什么人,人贩子啊,听说黑虎帮专拐童男女,被他们盯上的,没一个能逃掉的。我这心里真是怕啊。”
林砚脸色渐渐变冷:“王叔,人贩子可不是我招来的。”
“怎么不是你招来的!”王婶在后头低低啐了一句。
王叔赶紧拉了王婶一把。
“拉我做什么?我有说错吗?”王婶顿时来劲,“小林啊,别怪王婶说话难听,胡彪就是你招来的,你得负责啊。他要是整天在这边晃悠,我家老虎怎么办?他那么可爱,跟你妹子不一样,那真是捧在我们手上的宝,万一被胡彪盯上,你让我们怎么办?”
林砚已然冷若冰霜:“那王婶的意思呢?”
“胡彪看上你家妹妹,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求财吗?我认识胡彪的老爹,可以帮你牵线搭个桥,破财消灾就完了!”
王叔也跟着说道:“破财消灾是最好了。小林啊,你还年轻,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千万别意气用事。”
“那万一,胡彪不肯破财消灾呢?”
王叔吞吞吐吐,王婶却大手一挥:“小林啊,王婶过来人,多说一句你别生气。
“你妹妹不是才来三个月吗?哪有什么感情。
“再说了,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你亲妹妹?所以嘛……
“诶,你关什么门啊!我是你长辈,跟你说句话怎么了!呸!没教养!”
关上门,林砚连续深吸好几口气,方才平复下胸膛里燃烧的怒火。
人心似鬼,说的就是这样的世道吧。
“锅锅……”
林小止怯怯地站在里间门边,抓着门缝,低低道:“锅锅,我真没用,我是不是又惹祸了……”
林砚心底微微一颤。
记得刚来的几天,林小止十分怕生,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总是动不动就说“我真没用”、“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和教育,她已经很少说这样的话了。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又一次听到这句话。
他揉揉小止的脑袋:“小止,你想什么呢,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来,我们洗脸,吃饭。”
胡彪,黑虎帮……
转过身,林砚的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脸色幽邃可怕。
定安城是权贵、豪族和帮派的天下。
他没想过凭穿越者的优势赚钱,也是因为帮派牢牢把持了中、外坊的底层统治。
但凡他赚一点钱,这些帮派就会像贪婪的鲨鱼一样统统围过来,谋财害命。
“不能有侥幸心理,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林砚取出家中一大半的储蓄,共两千多文,谨慎揣好。
先送小止去书斋后,便赶至米行,找到老陈。
“陈叔,今天我家中有急事,要请个假。”
“请假规矩你懂,一天扣三十文。”
一个月三百文,一天按理才十文。
但规矩就是规矩,林砚无力反抗,只能默然点头。
然后便前往承光坊。
承字开头,是内城九坊的专属。
与中坊不同,内城九坊设有一圈高约一丈的砖石围墙,与外界隔绝。
交了十文的入城费,林砚顾不上心疼,直奔承光坊而去。
外坊之人进内城要交钱,所以林砚极少来到内城。
沿途凋栏玉砌,烟柳画桥,道路干净整洁,勾栏瓦舍鳞次栉比,行人皆着华服,无处不是浪漫风华。
与外坊乃至中坊,都属于两个世界。
林砚低着头,问到承光坊位置,径直赶到明玉楼前。
问过路人,林砚才知道,明玉楼,白天是酒楼,到晚间就是青楼,与外坊的春玉楼,属于同一家产业。
不同的是明玉楼档次高得多,专供内城贵人耍玩。
“去去去,哪来捣乱的,赶紧走!”
刚靠近明玉楼,便有一昂首小厮追到他面前,挥舞着手,像赶苍蝇似的驱赶林砚。
他虽是小厮,但身上服饰比起林砚更为精细。
“这位小哥,请问明玉楼,可有一位叫做奎山的人?”
“奎爷?奎爷今天休沐,不在不在!”
“不知奎爷何日在此?”
“瞎打听什么?奎爷也是你能见的?去去去!”
林砚识时务地掏出十个铜子,悄悄递给小厮:“小哥,帮帮忙,我找奎爷确实有事。”
小厮收了铜子,态度稍微好了一点:“奎爷每十天休沐三日,今天是第二日,且只有午后才来,你后天再来吧!”
说罢回头去了。
还要两天后……
林砚略微感到失望,看来是来不及借这层势了。
他狠下决心,立刻出去内城,赶到春渡坊的市集。
掏出怀揣两千多文,果断开始大肆采购。
一刀腰肉、三根羊蹄、一把香孤、一捧青菜、三壶绿蚁酒、两条大麻布、一大袋木屑、一大捆绳索…………
零零总总花完,再雇一名担担帮忙保护、送货,手头里便只剩下几十文钱了。
东西运回家中,林砚便敲开了隔壁王叔家的门。
“小林?”
林砚装作无奈:“王叔,我想通了,自己扛不住。还请王婶去把胡彪两人都请来吧,我愿意破财消灾。”
“想通了?太好了!”
王婶从后头转出来,阴阳怪气道:“以为多硬气呢,一晚上都没撑过去,还亲妹妹。”
林砚装作羞愧,从身后掏出一小条肉,递上:“王婶原谅则个,还请您立刻去请胡彪两人,今日我做东,把此事了了!”
王叔惭愧道:“小林啊,你还带什么东西过来,我们……”
王婶后面一把将肉条抢到手里:“什么带什么东西?请我办事,不得带点东西?小林做事地道啊,听你婶的,去了那个拖油瓶,婶婶给你介绍对象!”
“那就辛苦王婶了!”
看着王婶即刻出门请人,林砚方才低头掩盖眼底的寒芒,回到房中。
腰肉切条,香孤切块,青菜摘干净,羊蹄用炭火烧掉杂毛刷洗干净……
处理完这些,林砚将红伞蘑孤的木盒再次取出。
取出全部四颗红伞蘑孤,他一边用刀仔仔细细刮去表层的红色,一边以低沉的语调轻轻吟诵:“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以后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一起埋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