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超人就等在浴室外面, 玛丽简尽可能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为罗拉换上了崭新的睡裙。
她倒也没有因为慌里慌张忘记给罗拉挑选衣服。
在刚见面的时候玛丽简满心以为罗拉是个因为“病痛”和其他类似原因而长期远离人群的小女孩,当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尤其是在知道了罗拉的真实身份之后,这种天真的念头早就被她扔到了脑后——但这并不妨碍玛丽简确定罗拉有着和她同龄的多数女孩一样的性格。
热爱漂亮的首饰和衣服,或者严格来说, 热爱所有好看的东西。
同一条裙子罗拉从来不穿第二次, 鞋子和首饰同样如此, 而且不管她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时机,都一定会将自己从头到脚搭配妥当。
除了不爱化妆以外, 她有着一切潮流女孩会有的恶习。
所以玛丽简细心地为罗拉配好了衣服:纯白色的吊带丝绸裙打底, 外面配粉蓝色雪纺衬衣, 以及两粒小小的红玛瑙耳钉。
连内衣她都谨慎地选了一套淡金色蕾丝的——很好,玛丽简想,她现在总算是明白罗拉为什么总穿红黄蓝三原色配色了。
怀抱着这些东西冲进浴室的时候, 玛丽简发誓她听到了超人轻轻的笑声。
……笑什么笑,她在心里说, 你女儿就是这么臭屁的小姑娘你知道吗……美貌包袱重得比好莱坞女星还过火。
被你看到她那么脏兮兮的样子肯定整个人都崩了。
也怪不得哭成那样。
浴缸里的水已经变温了, 玛丽简打开了换气设备,白色的水雾和热腾腾的潮湿气息慢慢散去, 在雪白的浴缸里, 透明的水波中,罗拉渐渐映入了玛丽简的眼睛。
她的红发在水中轻轻晃荡,遮掩着她雪白的身体。
她闭着眼睛, 既不呼吸,也没有动作,像是一具刚刚被清理干净的高仿真人偶。
这种异样感让玛丽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种非人感这是一种错觉,毫无疑问罗拉是活着的人——只不过不是纯粹的人类而已。
她轻手轻脚地将罗拉从水中抱起来,罗拉依然很轻,但饱饮后的红发重量惊人,玛丽简不得不扶着罗拉,让小女孩儿半坐在浴缸里,然后抽了一条毛巾,慢慢地包裹住罗拉的红发。
她捏紧手指,直到干燥的毛巾逐渐变得湿润和沉重才松开手,换了一条毛巾重复这个动作。
一连换了三条毛巾罗拉的红发才不再继续滴水,玛丽简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刚才那段时间里她都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她没想起来超人还在外面等着她带罗拉出来。
可能有一种奇怪的照顾欲作祟——就是那种会让女孩儿们迷恋于摆弄洋娃娃,给手中的玩偶梳头、化妆、更换衣服的天然本能,玛丽简已经沉浸在照顾昏昏沉沉的罗拉这件事上了。
也许从她认真地在衣柜中为罗拉挑选衣服那时候开始,她的心情就被调动了起来。
她就像照顾一个过于精美的娃娃一样照顾着罗拉,擦干罗拉身体上的水珠,为她依次穿上衣服,然后抱着她走出浴室。
等在门外的超人立刻接了手。
“好了。”玛丽简也是松了口气,但刚才照顾罗拉的后遗症还在,她自然而又放松地摸了摸罗拉的脸,担忧地问,“你确定她的小问题都被解决了,对吧,超人?”
“我确定。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如果你不在,事情就很难办了,”超人回答,“去休息吧,玛丽简,你昨晚没睡多久。”
一股被忽视许久的困倦随着超人不急不缓的语调涌了上来,随着超人的话音落下,玛丽简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呵欠。
她昨晚确实因为罗拉的闹腾没有睡好。
再加上在罗拉的房间里看到超人所带来的震惊,和照顾罗拉,她这么久以来一直都紧绷着神经。
“好的。”玛丽简咕哝着说,“不用谢……我很乐意照顾她。”
她脚步虚浮地飘回了房间,一头栽进了梦乡。
超人把罗拉放回了床上,轻轻拉上了被子,耐心等待起来。
要说罗拉对自己睡着前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一无所觉,那未免也太假了。
但她有时候又的确是分不太清楚现实和梦境。
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她所体会到的感觉都是差不多的真实,梦境和现实对她来说就像一面墙的左右两边。
两边给她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只有穿过墙体的感觉能让她意识到她离开了墙的这一边,去了墙的另一边。
也只有离开现实或者离开梦境的那个刹那,她才能有所感知。
……她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当那个入睡前的心跳声传进她的耳朵时,罗拉睁开眼睛,翻了个身,露出一个愉快的笑来:
“daddy?”
“这里。”一只手伸过来,刮了一下她的脸颊,又顺了顺她的头发,“早上好,罗拉。”
“早上好呀!”罗拉掀开被子坐起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被铺在她身上的白色毛毯,“我的毯子。”
她把毛毯抓到手中,在将它放进虎口上的小空间前看了看超人。
然后罗拉把毛毯塞了回去。
“有趣的小道具。”超人评价道,但没有问罗拉是从哪里得到的,“要吃点东西吗?”
“我闻到煎蛋的味道了。”罗拉回答。
她蠕动着要下床,被超人一把捞在手里后立刻像是被揪住后颈的猫一样僵住身体:“daddy?”
“你的鞋子湿透了。”超人回答,“我带你去鞋柜。”
他抱着罗拉去了玄关,门口的拖鞋柜里挤满了各种造型的毛茸茸拖鞋,超人看了一会儿,挑出一双蓝色的放到地上。
罗拉从他怀里跳下来,跳进了拖鞋里。
阳光从大开的窗户外投射进来,大都会是个光照充沛的城市,白昼和黑夜的界线十分明确。
但哥谭的白昼总是和夜晚混淆在一起,天空总是淡淡的铅灰色,如果没有计时工具,很难判断具体的时间。
即使是杰森这样生在长在犯罪巷的哥谭人也不例外。
他清醒的同时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止也止不住的咳嗽,像是有一口淤血堵在喉腔深处一样。越是难受他越是控制不住用力咳嗽,越咳又越难受,甚至渐渐有了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仰躺着咳嗽的感觉非常糟。杰森费力地翻了个身,结果径直从狭小的单人床上掉了下去。
砰。
他砸在地面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响。
湿冷的地板冻得杰森一个哆嗦。
他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床沿站起身,然后在床上坐好,紧接着才有心情环视四周。
这是个杰森从未来过的地方。
这个房间的可活动空间非常小,在塞下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坐便器和小小的洗手台后,杰森在这个小房间里连稍微活动开肢体都难以做到。
蝙蝠洞里有这种地方吗?杰森半是嘲讽半是困惑地想。
该死的迪克在揍他的时候半点都没留手。
杰森还能感觉到肢体在隐隐作痛,不过疼痛已经是他所经历的最容易忍受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害怕动作太剧烈导致伤势加重,他完全能无视这些疼痛。
他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等脑子里不再嗡嗡作响——妈的,千万不要是难搞的脑震荡,不过话说回来,他都被关起来了,脑震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才打起精神,仔细观察起了这个用来关押他的牢房。
和蝙蝠侠一起夜巡归来的提姆几乎要疯了。
但他得知迪克做了什么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糟了我没办好答应罗拉的事情,没照顾好杰森,她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我”,而是“迪克一定是疯了”。
这个念头甚至不是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第二反应,因为他的第二反应是“天呐杰森现在怎么样了”。
等着两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转过了好几圈之后,提姆才想起来罗拉的叮嘱。
可他并不像是他应该的那样担心罗拉的折腾,相反,迪克疯了和杰森该怎么办这两个念头已经完全堵住了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在开玩笑。”蝙蝠侠阴沉沉地说。
这几乎就是蝙蝠侠式的“你疯了”了。
“我没有。”迪克说。
他没有穿夜翼制服,面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但站在全副武装的蝙蝠侠面前时丝毫不落下风。
这就是我最崇拜的偶像,我最崇拜的罗宾,提姆想,他试图说服自己迪克一定是有理由才这么做的,并且也确实成功让自己相信了迪克有理由这么做。
但一种奇异的痛苦仍旧在那里……而提姆搞不太清楚这种痛苦为什么会这么清晰。
他知道自己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瞧不起二代罗宾。
他不知道他不仅仅是没那么瞧不起二代罗宾。
也许他有点喜欢二代罗宾,不全是出于对一个男孩的死的惋惜,而是出于惊叹和敬重——虽然没有对待夜翼或蝙蝠侠的那么深,可确实有。
“告诉我。”蝙蝠侠说,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正在忍耐的边缘,他接下来听到的回答将会直接决定他的处理方式。
“杰森……红头罩他完全失去理智了,”迪克悲伤地说,“我问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他说因为他乐意,我问他有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和羞愧,他说绝不。你知道吗,布鲁斯,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杰森·托德了。”
杰森仔细地辨认了一圈周围,一个推测,不,猜测,从他心底浮现出来。
但他不敢相信。
“……他需要冷静一下,不是在这里,不是在蝙蝠洞。”迪克说,“而是在阿克汉姆精神病院。”
杰森坐在单人床上,半晌,慢慢地说: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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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杰森这件事确实是迪克干的,不是老蝙蝠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