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没问唐促佟孑然让他帮什么忙，因为秦筝知道接下来唐促会自己说的。
热牛奶很好喝，让人觉得非常温暖。
“佟孑然有个从初中就暗恋的女孩子，但是高中没上句号高中，后来他们也就不能日常每天相见了。结果到他突然去世，他都没告诉过那女生他喜欢她，所以就觉得心愿未了，无法就此离开人世。”
唐促轻声说着，这些都是之前佟孑然在庭院里跟他聊天时单独告诉他的。
“从初中就开始暗恋，结果到现在还没告白吗？难道是因为他们关系不怎么好？”
秦筝提出疑问，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的提问没有必要。
有很多感情就是会埋藏于心底，很难表达出来。
“据他说他们关系很好，初中的时候是同桌，之前哪怕初中毕业了，偶尔也会一起出门玩剧本杀之类的，但是他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告白。应该说，他不敢告白，担心告白失败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那他让你帮什么忙，难不成让你帮他去告白？”
“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具体实施起来也有些难度。”
唐促皱着眉头，这事情听起来很轻松，但实则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佟孑然没留下任何有关于此的证明，就算我贸然找上门去告诉对方佟孑然喜欢她，对方也只会觉得一头雾水，相不相信倒是另一码事，问题是如果那女孩子问我为什么来帮佟孑然做这种事，难不成我告诉她是因为佟孑然给我托梦了？”
“可是他让你帮的忙不就是这一点吗，你只要帮他转达了，不就等于完成任务了吗？”
“话是这么说……”
唐促的语气略微停顿，表情十分认真。
“我是想着既然他已经离开人世了，至少能够让他完成这个心愿，如果那个女生不相信我所说的话，那对于佟孑然而言，本身也仍旧对此留有牵挂。”
“不能让他自己跟那个女孩子告白吗？”
唐促看了秦筝一眼，口中语气意味深长。
“他现在是以恶灵的身份游荡人间，他们已经无法见面了。”
“可是我明明能看到佟孑然的存在啊……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难不成跟你有关？因为你能看到，所以我才能看到？”
“我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唐促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现在秦筝为什么能看到佟孑然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佟孑然的请求，自然要努力帮忙办好才行。
“佟孑然现在去哪里了呢……”
“应该在那女孩身边吧，虽然她看不到他。”
“在很远的地方吗？”
“就在隔壁那栋别墅……”
秦筝的表情随唐促口中话语而变得十分精彩。
“因为那个叫赵优依的女生就住在沐兮家这栋别墅的旁边啊……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见到佟孑然……不过好消息是，我之前跟沐兮打听了一下，那女生跟沐兮是同班同学，这样我们想要接触她的话，也变得容易了许多。”
“我们？”
“那当然了，你是我的女朋友，现在你也是知情者了，自然逃脱不了干系。”
“早知道不来了……”
秦筝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坐在面前的唐促时，后者正一脸笑意盈盈望着她。
“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来看看能不能帮我分担困扰。哎呀，我女朋友秦筝同学还真是善解人意啊，跟秦筝同学告白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行了行了，你还不如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糖衣炮弹对于秦筝来说一向很受用，但是现在毕竟情况比较严峻，所以秦筝心里也想要以正事为主。
“之后我就拜托一下沐兮，让她帮忙带我们去见那个叫赵优依的女生吧。最坏的情况下，也就是她不相信我们的托梦说辞，到时候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看来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我们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但是佟孑然应该很着急吧，毕竟是他的心愿，我们还是尽快帮他达成愿望吧……”
“嗯。”
唐促应了一声，关于佟孑然的事情，他也算是原封不动全部告诉给了秦筝听。
直到他突然想到佟孑然之前跟他说过的，为什么没选择告白的原因。
“还有一件事，佟孑然之前跟我讲，他一直没选择告白的原因，是因为佟孑然觉得他和那个叫赵优依的女生，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的人？”
秦筝不理解唐促话语中的意思。
如果现在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倒还算是情有可原，可是之前的话……
唐促点了点头。
或许对于佟孑然来说，这才是一直以来他的困扰之处。
随着时间推移，夏日的夜晚，空气也随着圆月高悬而变得凉爽了许多。
清冷的月光洒向人间，映出诸多悲欢离合。
沐兮家别墅旁边的那栋别墅里，一楼的某间房间开着窗，里面传出了少女的笑谈声，与窗外的夏夜虫鸣融合在了一起。
被唐促和秦筝谈到的名为赵优依的女生，此时正在跟朋友们一起玩游戏。
尽管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跟朋友们交谈起来的时候情绪高涨，看上去十分开心。
赵优依是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孩子，她皮肤白皙光洁，人也长得很可爱。
与朋友们沟通起剧本杀相关的事情时，她总是表现得很积极，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
“哎呀，线上剧本杀就是没有去店里一起玩的有趣啊，下次我们还是约几个朋友一起去店里玩吧。”
“对了对了，你知道BJS乐队要在隔壁城市开演唱会吗，啊我超喜欢那个主唱的好吧，真的是我的梦中情男啊……”
“上次我买了你推荐的那个面膜，感觉效果没那么好，不如我之前用的那款，一片才五十多，也不算贵吧，要是能为姐的年轻貌美锦上添花，别说一片五十，一片五百都是洒洒水啦……”
“对了对了，中原街那边新开了一间猫咖，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撸猫啊，还能顺便在那里拍照，据说那边的茶餐厅内景布置很漂亮的……”
哪怕游戏结束以后，赵优依还是在跟朋友们热情的聊着天。
她看上去像是话题主导者，在与朋友们的聊天之中，她能随心所欲的畅谈自己感兴趣的一切内容。
她是家境优握能住独栋别墅的千金小姐，人又阳光开朗，样貌也算是可爱，所以很招朋友们的喜欢。
与她相比，一直靠在窗边，默默注视着她，听着她跟朋友们的聊天内容的佟孑然，就显得太过平凡普通了。
佟孑然心里在想，如果赵优依知道他去世了，会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
震惊？不可置信？惋惜？
她会觉得难过么……
就算她会因为自己的离世而稍微感到难过，可当她听说自己是因为抽不到卡急火攻心才猝死的，应该也会在心里有一瞬间觉得看不起自己吧。
因为抽不到卡所以被气死了，确实听上去太可笑了啊……
佟孑然这么想着的时候，赵优依已经跟朋友们结束连麦聊天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准备去洗澡了。
佟孑然看着赵优依来到床边并且开始脱衣服，他连忙转过身看向窗外。
哪怕他与赵优依近在迟尺，哪怕赵优依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也不想做这种事。
衣物滑落的声音象征着少女精致玲珑的娇躯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她嘴里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佟孑然觉得应该跟她之前说的那个很喜欢的乐队有关。
直到赵优依的脚步声逐渐传远走进浴室的时候，佟孑然才转过身来。
他不太懂赵优依的喜好，他只是个喜欢打游戏的宅男，之前能够受赵优依的邀请跟她和她的其他朋友们一起去玩剧本杀，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体验了。
只是当时他由于太过紧张，表现得十分拘谨，游戏环节进展得也不是很好。
佟孑然总觉得他和赵优依是两个世界的人。
赵优依的朋友圈里发布的内容都很精致，有在外面有品位的餐厅中的自拍，有去看演唱会的照片，有和朋友在一起玩剧本杀的合照，还有一些她自己用的化妆品的推荐。
佟孑然基本不发朋友圈，就算偶尔发了朋友圈，也是在游戏分组里，给自己的游戏好友们晒一下自己又抽到了什么稀有卡，自己又达成了什么游戏成就。
他的日常生活很简单，就和许多高中男生一样。
但赵优依则不同，赵优依跟其他女高中生是不一样的，她的生活光是让人匆匆一瞥便觉得绚烂无比，恍若受万千宠爱的公主。
浴室里传来水流声与少女的哼唱歌声，佟孑然就靠在外面的墙壁上安静听着。
他想起初中毕业的时候，同学们一起去KTV唱歌，由于那时候他和赵优依是同桌，所以自然有人起哄让他们合唱一首浪漫情歌。
那可能是他们最引人注目的同框画面，佟孑然不擅长唱歌，当时因为过于紧张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赵优依就站在她旁边，她的音色如她本人一样甜美可人。
在那之后，他们上了不同的高中。
赵优依被家人托关系安排进了市重点高中，他则去了以学业轻松出名的句号高中。
在进入不同的高中之后，他们的交集就变少了。
最初周末赵优依偶尔还会约他一起出去玩，当然是在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
现在……
佟孑然忽然想起，上次他和赵优依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冬天。
他们在一间奶茶店里偶然相遇，但当时赵优依和她的朋友们在一起，两人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分开了。
谁能想到这是他们人生之中最后一次见面呢，如果早知如此的话，或许佟孑然会拦住赵优依，跟她多说几句话。
他会感谢她让他度过了快乐的初中时光，能和她成为同桌是很幸福的事情，让他对于上学这件事充满期待。
他会告诉她，他始终记得她的笑容，记得她身上总是带着的澹澹香味。
他会告诉她，为了让偶尔赖床不起的她能够吃到早餐，他会同时给好几个同学带早餐，之后再以买多了为借口将热乎乎的肉包子不经意间递给她。
佟孑然颓废地靠着墙壁蹲下身子，后方的浴室里少女的欢快哼唱与他此刻心中的悲切哀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佟孑然甚至没有将自己暗恋赵优依这件事说给任何人听过，哪怕是在朋友们对此有所察觉，层层逼问的时候，他也只是说了另一个女生的名字。
他无法将他喜欢赵优依这件事说出口，就仿佛他只要将这份心事说出来，那他和赵优依就会成为两条平行线，再无相交点。
在他们已经联系不多的今天，谁又会特意告诉赵优依自己已经去世了的事实呢……
就在这时，浴室里的赵优依却忽然唱起了一首对于佟孑然来说极为熟悉的歌。
「不会让你在深夜里因我肝肠寸断」
「不会让你在清晨中为我惴惴不安」
「我能陪伴你多久」
「从东升西落到人生尽头」
少女的歌声甜美，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佟孑然的思绪拉回了初中毕业时那个在KTV里与赵优依合唱的夜晚。
他的双眼涌出泪水，视线也因此变得模湖起来。
他嘴唇微张，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与仅有一墙之隔的赵优依合唱起来。
这是他们第二次合唱，只是赵优依不知道而已。
他们虽共存此地，却本该相隔阴阳两界。
赵优依推开浴室门走出来的时候，她身上裹着白色浴袍，头发也已经洗过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玫瑰花香沐浴露的味道。
“不知道佟孑然那家伙在干什么，说起来，上次还是他跟我一起唱的这首歌呢。”
赵优依自言自语着，她缓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在微信列表里找到一个许久不联系的男生名字，之后在对话框里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在干嘛」
她坐在床边安静等了几分钟，却并未等到任何回应。
“哼，本小姐好不容易给你发一条消息，你还不理我，装高冷是吧？行，祝你人如其名，孑然一身。”
赵优依拿着手机，看着微信对话框里自己发送过去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一时间忿忿不平。
佟孑然凑到她身旁，看着对话框上方的备注，那是他的名字。
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会秒回的，只是现在他却做不到了。
有人说在干嘛的意思是我想你了。
那这份想念，能跨越山河万里阴阳两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