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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意思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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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年轻人。”

清风剑门最高处,一个中年文士凭栏眺望,看着别院中的动静。

“能以一人之力让众人同仇敌忾,生出同心协力之气的,必然也能够统率众人。远航以为如何?”

“巽木堂向来和剑风堂不和,今次二者能够协同共心,实在难得。”

中年文士旁,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说道。

“你避而不谈叶初,却只说巽木堂和剑风堂,怎么,是怕自己夸这个年轻人么?”中年文士笑问道。

“此子的资质,在我所见过中的年轻一代中,可以排入前三位。只不过年少天才,大多心高气傲一些,虽然平辈处之或者是以长辈处之都不会太难,却不是……”

中年人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我想的都太多了,你所说的那件事情,可不是你我二人和这个年轻人的较量,何必想这么多呢。”

中年文士摇摇头,笑道:“儿女的事情,就让儿女们自己去费心思吧。”

“唉……也罢。”白衣中年人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

翌日清晨。

叶初所居住的别院外,清风剑门弟子并未散去。

已经一整夜了。

对于修士而言,几个昼夜不眠不休并不是难事,这一整夜过去,清风剑门众弟子倒是没有半点疲惫之象,一个个精神抖擞。

一夜过去,清风剑门众弟子已经在这剑阵面前失败了七十六次。

精于炼器的、精于遁法的、精于阵法的、精于剑法的、擅长法术的、擅长刚猛之力的……清风剑门之中几乎每一派都在这剑阵上实验过了自己派别的手段,全都无功而返。

但是这一连串的失败并没有让清风剑门众弟子丧失信心,相反的,清风剑门众弟子愈战愈勇。

在不断的失败之中,清风剑门弟子群策群力,已经逐渐的找到了一点应对的诀窍。虽然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失败,却比刚开始要好上不少了。

只要时间足够,集合百许清风剑门弟子的力量破开叶初所布下的剑阵,绝对不是痴人说梦。

“不要胡闹了。”

柳冲之脚踏虚空而来,在别院门口落下,面向众弟子正色道:“看看你们,成什么模样!惊扰贵客,真是没有一点礼数!”

他面上虽然严厉,但是心中却很有些欣慰之意,因为在这众弟子中,有几个就是他的亲传弟子,一夜都守在这里攻克剑阵。

抛开别的不说,能够和太素剑宗“那位”教出来的弟子,用这种方式过招,已经是不错的际遇了。更何况这剑阵就放在这里,任由他们去破解、推演,可不就是一个大好的磨练机会么。

如果能从这剑阵之中拆解出来一些剑道精义,并未将之融入自己所学之中,对日后的剑道修行绝对没有坏处。

柳冲之虽然平和,但是平素也有威严,众弟子被他训斥两声之后,便都安静了下来。

柳冲之理理衣衫,高声道:“叶道友,掌门真人有请。”

“有劳相请。”

叶初缓步踏出别院,经过剑阵时,那一道水墨剑气在他身上环绕数次,然后便缓缓融入他体内去了。

围在院落前的清风剑门弟子,在叶初经过他们身边时,不由自主的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叶初身旁,森森剑气袭人。

好一手控制剑气入微的手段。

柳冲之心中赞叹,面上笑道:“叶道友,掌门人已经在清风剑殿等了。”

“烦请柳道友前来相请。”

叶初拱手行礼,却并不急着离开:“请柳道友容我片刻。”

“嗯?叶道友请自便。”

叶初转过头,面对“围攻”别院一夜的清风剑门众弟子,拱手道:“叶初喜好清净,诸位莫见怪。”

“你是昨夜一连七剑和我剑气互拼的那个人吧。”

叶初面向一个青年,平淡道:“你本来有机会连续拼斗十八剑,只不过你第七剑失了一往无前的势态,困于防守,才会被我的剑气趁虚而入。”

青年人眉毛一跳,想要张口反驳,却最终低下头静静思考。

“你是第一个硬闯剑阵的吧。”

叶初指着一个年轻人,含笑道:“精进勇猛之气是足够了,敢于直冲剑阵,不错;心思剔透也足够了,算准了我不会杀了你,很好;但是你的剑招中却失了算计,没有守住空门,以至于被击败。”

年轻人自以为心思用的极好,却不想被叶初一言说出了心中所想,更将剑势之中的缺憾说出,一时间哑然无语。

“以灵动飘柔之巽风化为庞然巨力,内蕴风暴盘旋之势,很不错的肉身功法。”叶初指着那魁梧汉子说道:“只是你要记住,巽木有根,才能有参天之势,而巽风无根,才能肆意变换,在灵动与风暴之间流转。好好将“以有根之木生无根之风”读几遍,或许对你有所裨益。”

“谢了。”魁梧汉子笑笑,沉声道。

接下来,所有在昨夜进攻过叶初布下的剑阵的清风剑门弟子,都被叶初一一点了出来,并且将他们剑势之中的疏漏与长处一言道出,然后用寥寥数语,将他们的缺漏补充完毕。

一开始,清风剑门众弟子中还有许多人不屑,但是当叶初将他们本身的错误指出,并且给他们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法之后,不屑的眼光便被他们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

而在深思之后,在场的所有的清风剑门弟子心中,都是同一种名叫“震惊”的情绪。

他可没有和自己亲自交过手,更没有翻阅过清风剑门的典籍,却能从自身的剑术之中找到缺漏,并且用一种极为贴合清风剑门剑术要义的方法做出改动!

这……这是哪一路的妖孽人物?!

就算是太素剑宗中的弟子一个个都是天才,但是天才至此,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

“叶道友对于剑道的理解……真是通透之极。”

等到叶初将所有清风剑门弟子说完一遍,叶初和柳冲之终于在清风剑门众弟子复杂的目光中离开。柳冲之看看依旧留在别院附近的清风剑门弟子,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先前叶初胜过吴希,一剑击败许辰阳,柳冲之都只是将叶初视作“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只是现在,柳冲之却很想将“年轻一辈”这四个字摘下来。

翘楚人物。

“剑道同根同源,说到底都只是那么一点,只不过各派理解不用,但是本质上都是相同的。”

缓步前行中,叶初说道。

柳冲之可以在清风剑门中踏空而行,但是身为客人的叶初却不能。尤其是在这种准备参见清风剑门门主的时候,更不能失了礼节。即便叶初是太素剑宗的高徒,出身比清风剑门高了许多,但也应该给予清风剑门应有的尊重。

“叶道友已经能够触摸到剑道之中最本源的那一层?成就大宗师有望!”柳冲之听叶初言语,顿时惊异道。

如果这句话叶初一天之前说出来,柳冲之也会这么说,但那不过是为了叶初的面子而附和他而已。但是叶初现在说出来,柳冲之心中真的相信。

“不,剑道的根本,哪能这么容易就得到。”叶初摇头道:“即便是家师也不曾说过自己已经得到剑道之中所有精义,叶初不敢狂言。至于成就大宗师的说法……道友太过抬爱了。”

“依叶道友对于剑术的理解,日后成就必然不低,成就宗师成就绝非空谈。”

柳冲之摇摇头,正色道:“这句话绝对不是为了吹捧叶道友。”

“借柳道友吉言。”叶初笑道。

二人虽然是履地而行,但是也能用一些取巧的御风手段,虽然御气飞腾要慢了许多,却也比单纯的步行要快上数倍。

有柳冲之引路,二人所行的都是最近的路线,只一刻钟左右,叶初便看到了一座雄伟大殿。

数百冰雪长阶层叠而上,最上面的那一层,便是清风剑殿所在之处。

“这里就不能再取巧了,一共九百九十九道台阶,还要请叶道友一步步走上去。”柳冲之远望大殿,说道。

“应该的。”

叶初点点头,还就真的收起了御风的手段,一步步拾阶而上。

“飞扬跳脱之外,大事上却又丝毫不差,难得。”一旁的柳冲之将这情形看在眼中,暗自点头。

清风剑门偏安极北之地一方,不管怎么说都比不上太素剑宗雄踞北地的格局。一步步拾阶而上,这虽然是门派中都有的礼法,但是对叶初的制约作用可谓极小,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大可直接拒绝。

九百九十九道台阶虽然不容易,但那也只是相对常人而言,修士经过修炼之后,肉体再怎么差的,也远超常人。叶初一步步走完台阶,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适。

“那位道友,不在这里略作休息么?”

叶初方走完台阶,来到最顶峰的广场上,却见一个站在广场一侧的年轻人招呼道。

在那年轻人身旁,还有一人,只是看着叶初,却不说话。

“好意心领了,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叶初向着年轻人拱拱手,就要举步前行。

“王世衡,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柳冲之看见二人,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呵斥道。

王世衡、宋难平二人,可谓是清风剑门中最为不好应付的人之一。这二人原本是师兄弟,可是后来二人的师尊意外身故,宋难平便就担任了师尊之前的职务,二人从师兄弟成了师徒。

要命的是,这两个人虽然性子不同,却都是一样的剑痴,最喜和剑术高手切磋,有许多前来清风剑门的高手,便被这二人落过面子。

“你……”

宋难平迈出一步,一步数十丈,瞬间来到叶初面前。他双眼平静,平淡问道:“你的师尊是谁?”

“家师剑倾寒。”叶初坦然说道。

果然!

柳冲之心中虽然早有猜测,但是现在听叶初亲口说出,依旧觉得十分震撼。

那个一手调教出了现今魔道风头最盛的凶人的剑倾寒,他所收的第二个弟子!

“剑倾寒……”

宋难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平静道:“这么说的话,论及辈分,你并不是我的晚辈了。”

修士之中虽然除了同门之外,大多都互称道友,以平辈轮之,但是门派和门派之间,也是有这么一个尊卑排序的。

世间宗派辈分最高者,当属于昆仑、蜀山,以及蓬莱三岛。这三处是古仙人传道的道场,传承可追溯至上古时代,在宗派之中自然算是辈分最高者。

再次一级,便是古仙人所传承的非嫡系门派,例如峨眉、灵桥仙山之类,都算在此列之中。

再次一级,就是并非古仙人传道,但是本身门派传承悠久的,太素剑宗便属于其中一列。

再次一级,就是传承算是长远,但不算是悠久的,这一列之中门派就相当之多,但是也都被记录在案。

再往下数,那便是根据本身门派的历史来说了,有点分量的门派都能位列其中。至于那些小门小户,便就不在此列了。

至于清风剑门这种宗派,勉强能够在这辈分排列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这尊卑排序多半时间都没什么用处,只有当每数百年一出的“天仙临凡”盛会开始的时候,才会按照这个尊卑排位来进行选择。

“平辈论交即可。”叶初不明所以,淡然道。

“好。”

宋难平说完这句,转身离开,王世衡紧随其后,临走之前还不忘打量叶初几眼。

“这两位是……”

叶初有些摸不着头脑,向着一旁的柳冲之问道。

“两个剑痴,最喜和旁人斗剑,估摸着是想要和叶道友你分个高下。”柳冲之见二人离开,说道:“叶道友,请吧。”

前面就是清风剑门巍峨大殿。

“请。”

叶初举步走向清风剑殿。

…………

“这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黑云煞仙将黑云收拢了,看了看日头,向着洞室中问道。

她这黑云大小随意,又能遮掩旁人探测之力,用来当做床榻是再好没有的了。不过昨夜一夜里,黑云煞仙都在关注着别院之中的动静,倒是一宿无眠。

“那个叫做叶初的小子,已经进入大殿了。”洞室之中,清竹说道。

“你们啊……就是这点不好。”黑云煞仙叹了口气,说道:“就那么一个大殿还要用阵法盖住,让人无法查探,太小家子气了。你们清风剑门有多少值得窥探的秘密?至于么?”

“自然是比不上黑云煞仙你家大业大,浑不怕别人惦念了。”洞室中传来清竹的声音,还有几分笑意。

“清竹你这个老不死的,又来讥讽我,小心损阴德。等到你面劫的时候,当心被一道天雷活活劈死。”黑云煞仙冷冷道。

“不说这些,”清竹见好就收,不再和这个晚辈斗嘴,问道:“我且问你,若是这个小子说不动掌门人,你要怎么办?”

“说不动他?那就看看等到阴魂群起前来清风剑门的时候,那位掌门还能不能被说动吧。”

黑云煞仙冷笑几声,然后继续说道:“老不死的,你可别忘了,你门下的一个弟子可是险些被他几句话说的破功,如此的言辞会说不动你清风剑门掌门?笑话!”

“后生可畏。”

…………

“道友请留步!”

晴空之上,远远的一声招呼自身后传来,传到了秦柏的耳朵里。

“不知是何方道友?”

秦柏挥手,止住众弟子遁行,虽然心中不喜,却依旧停下了遁行,向着身后问道。

他前日刚被掌门派遣了这么一个差使,日夜前行,想好好休息一下都不得。门中对这件事情相当之重视,不光派出了自己,还派出了不少门中的精锐弟子。若说这是个重要的事情也就罢了,可这只不过是要去杀一个凝煞境界的小辈而已,却怎么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他秦柏,可好歹也是洛山派中的传功师长、实打实的凝煞五重境界!

“不知道友这是要往哪儿去?”

那喊住了众人的终于来到近前,向着秦柏拱拱手,笑呵呵的问道。

这人看上去差不多三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高大,身上穿着一身看不出材质的白衣。一双眼带着笑意,很容易让人亲近。他脸上还有着不少稀稀疏疏的胡茬,让他那不俗面貌从奶油小生一般的俊美中脱离而出,别有一种韵味。

“在下洛山派秦柏。”

秦柏皱皱眉,先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啊,失礼了。在下平波魏西凉,见过道友。”

大汉笑呵呵的拱拱手,一脸歉意。

平波魏西凉?

秦柏心中想了一遍,却没有想起来有关这个人的事情。

看起来也不是个成名的人物。

秦柏本来就心情不太好,被人叫停之后心情更差,而当他发现叫住他的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之后,他的心情顿时差到了极点。

洛山派传功师长,也是你随便想叫就能叫住的?

“在下还有要务在身,道友若是无事,在下便不多陪了。”

心情差到了几点的秦柏强压怒气,向着自称魏西凉的大汉拱拱手,就要带人离开。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

魏西凉依旧笑呵呵的问道:“阁下可是要带着这些人,去杀一个叫……叫什么来着?啧……我得好好想想。”

魏西凉说到一半,却好像忘记了什么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顾自的想了起来。

“阁下到底是何来意?”

秦柏心中一紧,手中已经扣住了法决,只待魏西凉一个动作不对,就立刻将他轰杀。他身后洛山派弟子都是见惯厮杀的精锐,一个个不动声色间,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一声令下。

“想起来了!”魏西凉一拍脑袋,抬头望着秦柏,笑道:“想起来了,我压根就不知道那个凝煞十重的小子的名字!”

“动手!”秦柏大喝一声,手中剑诀已经发动!

是敌非友!

“果然是你们啊……我还怕杀错了人过意不去呢。”

魏西凉活动着双臂,将奔袭而来的道道剑光视如无物。

晴空之中,一阵阵低沉虎吼悄然响起。

一弹指之后。

晴空天宇,顿成血腥修罗场!

一弹指之前还鲜活无比的洛山派精锐弟子,此刻在晴空中以种种诡异的姿势凝滞着,如同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就那么固定在了虚空之中。

他们身上,是如同一头洪荒巨兽爪撕啃噬之后的巨大伤痕!

伤口处血肉翻卷,血流不止!

就好像……有一群无形的猛兽,从众人中快速的冲了过去,然后留下了这般触目惊心的场面!

“你……你早晚要被洛山派追杀至死。”

秦柏身上,也是如同众弟子一样的恐怖伤势,但是他却依旧能撑着一口气不散,勉强说话。

“我早晚会死,而洛山派,则早晚被人灭门。我的那个早晚,洛山派是看不到了,而洛山派的‘早晚’你是看不到了。”

站在如同修罗场中的魏西凉,身上白衣纤尘不染。

呼!

如同一头无形凶兽临体,秦柏身上瞬间血肉翻飞,转眼间便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好歹是帮我忙活的年轻人,怎么能在我见他之前,就被你们这些臭虫给害了?”

自称魏西凉的大汉拍拍手,确定没有一个活口之后转身离去,口中低声嘟囔:“魏西凉……魏西凉……嘿嘿,这个名字果然好听,没想到我临时找个名字,也有这般的才华。”

…………

“少主人,这里没人。”

寒潭处,一个年轻人咬着一根枯草,静立潭边,身后一个中年文士向他禀报道。

在寒潭四周还有数人,正在一点一点的搜寻。

“元方,你怎么看?”年轻人并不回头,问道。

“从踏空山中买来的消息,一定不会有错。”中年文士说道:“那消息称叶初初临极北之地时,结识了三个清风剑门的门人,在和那些清风剑门门人作别之后,他便向着此处而来,根据推断,应该就是前来此处凝煞。湖底的剑意,也正是剑倾寒独有的剑意,不会错的。”

“清风剑门……”

年轻人将口中枯草吐出,转身说道:“走吧,我们去清风剑门碰碰运气,总要找到他才好。”

“还有一件事情……”被称之为元方的中年文士取出一枚玉简,说道:“昆仑山那边,已经开始向各国派出供奉,目前已有三国之中,立昆仑山修士为皇廷供奉,其他小国之中,应该不会很慢。”

“昆仑山……”年轻人低声念着这个字眼,然后轻笑道:“胃口倒是不小,难道想以一派立于众国之上?”

“毁了我赵遇仙一国还不够么?”

年轻人望向远方。

那里,是清风剑门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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