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湘城外,吴军大纛旗下,众将肃立。
周泰探着脖子往城上望了望,露出不耐之色,道:“城中怎么还没有烟火信号?”
“不急,兴霸(甘宁字)已经下洞去了。”陆逊一向能沉得住气,轻声道,“荆州军的注意力全在正面,很快城中就会起乱。”
陆逊也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他相信,他的这番布置,或许瞒不过诸葛亮这样的人精,但是要瞒唬小小的刘阿斗,已经绰绰有余了。
东吴的老将们看不起年轻的陆逊,而陆逊同样看不起小屁孩刘禅。
这条鄙视链的最底层是年纪最轻、资历最浅之人。
整个战场之上,甚至放眼天下,指挥兵马的统率,谁最值得鄙视,当然是年纪最小的刘阿斗,这还有疑问?
甘宁也是东吴战力的顶尖存在,被戏称作东吴赵子龙,有过百骑劫曹营壮举的勇将,有他亲自出马偷袭,必然是万无一失!
不光是陆逊这么想,就连吕蒙、韩当等老将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就连性格暴躁的周泰,一听到甘宁亲自进城,也安静下来等待消息。
踏踏踏踏……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众人侧头看去,就见旁边小树林有一骑急驰而来。
马上一员将,身披锦袍,但是此刻已经满是破洞,还有火烧的痕迹,衣冠不整,灰头土脸,彷佛晾晒时间太久的熏肉。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左肩上正插着一支弩箭,随着战马颠簸,箭失兀自晃动不休,鲜血从肩窝处流下,浸红了半边锦袍,看得人触目惊心。
“兴……兴霸?你怎么了?”镇定自若、主持大局的吕蒙露出惊讶之色,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来人正是刚刚从洞里逃出来的甘宁!
“出什么事了?”陆逊急促地问道。
难道我的计策出现纰漏了?陆逊心中一紧,本来想借着围攻临湘城,在东吴军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如果此战失败,那么本来就看不起自己的元老们更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都督,大事不好!”甘宁抱拳道,“城内暗道已被刘阿斗发现,他们正堵在洞口施放烟火,请都督定夺!”
啊?
众人齐齐一惊!
怎么会这样?
有的将官是提前知道临湘城中地道设伏之事的,有的是开战之后才知道,但不管是早还是晚,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万无一失之策。
刘禅带着五千兵马刚刚进城不足半天,根本不可能来得及细致巡察,怎么会发现暗道?时间上就不允许。
面对两万多东吴兵马的攻城,大部军兵必然会聚在城头守城,如何还能分出人手来查暗道之事?
而且还将甘宁等人杀退,反在洞口放起烟火?
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孙皎呢?”吕蒙问道。
“没有看到!”甘宁回答道。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孙皎是第一批进地道的,甘宁后进地道被赶了回来,甚至还受了伤,那么孙皎……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都督,现在该怎么办?”周泰着急道,“快拿个主意啊。”
吕蒙看向陆逊,众将随着他的视线,一齐把眼光聚集到陆逊身上。
陆逊如坐针毡,白里透红的脸上此刻升起一大片红晕,咬牙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再难善了,必须攻破临湘城,活捉刘阿斗!”
吕蒙令旗一摆,沉声道:
“周泰听令!”
“在!”
“组织先登敢死队,率先攻城!”
“得令啊!”
终于轮到周泰出场,兴冲冲去挑选精壮士卒了。
“韩当听令!”
“在!”
“组织督战队,敢有后退者,格杀勿论!”
“末将遵令!”
“丁奉听令!”
“在!”
“组织强弓硬弩,压制城头!”
“遵令!”
……
吕蒙迅速传下一道道军令,众将官分头行事,东吴大军终于全部启动。
随着令旗摆动,漫山遍野的军卒迅速向大纛旗方向聚拢,排成一个个军阵,各色旗番举起,各营各队排列整齐。
临湘城外,由乱糟糟一窝蜂,迅速变得井然有序,进退有据,一股肃杀之气,在天地间弥漫。
“擂鼓!攻城!”吕蒙一声令下,旗牌官迅速摆动令旗,又有无数传令官骑马驰骋在各支队伍之中,传达军令!
隆!隆!隆!隆!隆!隆……
数十面大鼓一齐敲响,声音整齐划一,震得山林之间回声阵阵!
周泰带着先登敢死队,一手举盾,一手持刀,缓缓向前跑去,大队步兵紧随其后。
鼓声节奏越来越急,吴军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在鼓点密集如雨之时,吴军开始全速狂奔,彷佛一道道洪流冲向临湘城!喊杀声响彻天地,声闻数十里。
冲到城墙之下,吴军将云梯搭在墙上,精挑细选的敢死队犹如灵猿一般,敏捷向上攀爬,其速度和效率与半刻钟之前的攻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还有的将飞爪、挠钩抛到城头,不顾头顶箭雨,顺着绳索向上爬。
城上守军砍断绳索,爬到一半的吴军摔落下来,但是后面的吴军立刻补位继续攀爬。
咣!咣!咣……
城门口,攻城车一下勐似一下,用巨槌撞击着城门,震得城头守军心慌意乱。
嗡!
一篷羽箭集中射向城头,不少守军中箭而亡。
“你们几个神射手,专射城头的刘阿斗,只要他敢露头,就立刻攒射。”丁奉挥舞着大刀,高声喝道,“其余将士,听我口令!放!”
嗡!
又一片箭失黑压压飞向城头!
城上的死亡立刻加重!
刘禅看向面色惨白的马谡,沉声道:“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攻城!”
“守住!一定要守住!”马谡大声道,声音沙哑,强自勉励官兵,“不要怕,我们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这倒是个修炼神魂的好时候。”刘禅探头往城外看了看,立刻便有无数箭失向他的脑袋射过来。
对于这么密集的箭雨,他也不敢托大,急忙躲到城垛后。
长沙城头可用作守城的守备不多,除了弓箭手随身带的弓箭,便只能是近战肉搏了。
滚木、擂石、灰瓶、金汁等等这些守城器具,都被原先的长沙守军破坏掉了。
这将是一场极其艰苦的守城战。
但对于这些战场经验不足的年轻将领们,也是一次难得的锻炼和成长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