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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进入雨季了。
天空时常晴一阵,阴一阵,似乎一直在犹豫何时降雨才能淋透更多人。
不过,无论天气的心情如何,和我其实都没多大关联,因为我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最近的游戏主机还真是没什么新意——不说红白机那种记忆久远的,就说当年半夜悄悄通宵打PS2,虽然隔了好多年,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
现在的我,特意买了台PS4来玩了好几天,虽说画面是升级了,但玩起来的趣味和当年相较,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提升——当然了,有趣的游戏还是很多的。
稍微有点怀念起以前的事了……
“出门。”我关掉了游戏机,对绳绳说。
“拜拜。”她向我摆摆手。
现在是下午,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因为出了几天门的缘故,她错过了一直在看的电视剧。正好碰上重播了,也就意味着我得一个人出门了。唉,好吧。
小时候,我没有沉迷网吧,因为家里有电脑,所以不怎么理解那些背着书包的同学,非要挤到烟味弥漫,键盘脏污的网吧是什么心态。更何况还有同学把书包忘记在了网吧的事,弄得学校怒火中烧,让全校学生站了一下午来听校长口水,累得我就更加反感。
但我却偶尔会去游戏厅转转,一开始,是要带正在欺负店家,一个劲让机器吐钱的爸爸回家,次数多了,那些老板都会送我一堆游戏币以示感谢。
且不谈我爸爸是怎么让那些动过很多手脚的机器听话,只是,我肯定没有遗传到擅长欺负游戏机这一点。
本着不浪费游戏币的原则,我也会去玩玩。比较喜欢打那类格斗游戏,印象最深的是叫《月华剑士》的,相当好玩——可我总是被对机上的小学生打得很惨。
所以——现在我正赶往某家位置偏僻,多年来一直在各种各样的压力下,顽强生存着的那家破烂游戏厅。
学校附近一条小路拐两次,在堆破烂的回收站隔壁,破到不能再破的牌子就挂在外面。当年还很花哨的牌匾,现在却连字都残缺不全了,真感慨,这家游戏厅居然还开着……
更可怕的是,依旧很有人气……
空间似乎大了不少,抢眼的地方摆着的都是很新和很有吸引力的机子。相隔着,还有各种各样堆满可爱布偶的娃娃机和扭蛋。更深一点,则是牌机、水果机、老虎机、打鱼炸龙之类的……它怎么还没被查封?
但世间就是偶尔会有这样的,在夹缝和岁月里,都能活得长久的事物。
一些青年正在玩的热火朝天,也有一对情侣在抓娃娃,而深一点的地方,一堆社会人和闲散游民正在期待机子能吐点钱出来。
——当然,也少不了放假的小学生。
我走了进去,稍微瞥了几眼。脚后跟刚刚落下,忽然,阴晴不定的天就开始下起了雨。我要是稍迟一步进去,就要被淋了。
绳绳在的话,会这么对我说——“这是留客雨。”
既然如此,我就翻出钱包,买几个游戏币来打发时间吧。
游戏厅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在雨声激荡将闷热淋湿间,没抓到娃娃时小情侣之间的嗔怨、社会人打了个好倍数发烟的吆喝,以及小学生们大喊招式名称拼命撸摇杆的声响。
恍若隔世——又回到了某年某月,我仿佛也变回了那个输给小学生,恼火地打算来场真人较量的少年。
这时,服务员懒散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她将游戏币交给了我。玩点什么?我左右看了一圈,陷入犹豫。走了几步,我发现在最深处,还有几台破烂不堪,却依旧亮着的机子很眼熟。
走了过去,没想到那些老古董还在运行,古旧不堪的画面依旧挺伤眼的。好吧,没人光顾你们,那我就来怀个旧。
玩了一会儿格斗游戏,被机器打得火冒三丈,而不小心折断了一根摇杆后,我心虚地四处看了看,还好没人发现。忽然,我发现一台古老的飞行类游戏,跳出了一个画面,那是历史最高分的榜单。
我情不自禁多看了一眼,最高分是06年10月3日创造的,哈,这老古董记性还真好,这都没忘。等等,这分数……怎么比满分还高一点?我立马挪了过去,那个最高分的得主,留下了WN这两个字母。
不会吧……因为,这是我爸爸名字拼音的首字母缩写。
还真有可能,毕竟那人打游戏是很强的。
不,能创造出比最高分还高的记录,甚至打动了机器,让它这把老迈的身躯,仍然清晰记得他——能做到这一切的,我在所知,就只有他了。
……有点不爽,毕竟那是我妈妈生病时,他居然沉迷游戏。我着实有点恼火,咬咬牙,决定将气撒在游戏机上。那时留下的记录算什么,不知道在哪里游荡的你,自认天下无敌留下的记录,不知不觉被我破了——想想就很有趣。
但把手头的游戏币全部用光之后,我却连那个分数的十分之一都没达到。
“妈的,难死了。”我情不自禁抬起手,但没敢砸下去,如果砸坏了,他的记录消逝,我就没办法破记录了。
唉,这种飞行射击游戏简直要人老命了,我犹豫了一会儿,刚才的热情也被游戏难度消磨殆尽。但外面还在下雨……钱包里还有两张红票,好吧!再战一会儿!
换了一大篮子的游戏币,我又买了饮料和薯片,卷起袖子,以万全的状态操纵着我那架“像素点阵号”战机。它不断击坠小怪,小BOSS,中BOSS——但也偶尔会被击坠。几番来到大BOSS面前,却始终敌不过。
我有点受挫,腰酸背痛眼睛也很难受,不知不觉,身后聚集了两个小学生。
“……去去去。”我赶他们走。
其中一个问:“你干嘛要玩这种老游戏?”
“因为好玩啊。”
“哪好玩了,怪人。”
“去去去。”我又挥了几下手。
另一个向我吐了吐舌头,有些神气地说:“刚刚你忘记吃武器了,伤害不够。”
刚刚那个也立马补充:“其实最后一关见到老怪的前面,可以有个地方站着,站着不动,一直打,子弹打不到你的,也就是安定点……”
“……教我。”我说。
一口气喝掉了那罐饮料后,我信心百倍。
“那再来。”两个小朋友也说。
“好,再来。”
就这样——我们研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算雨停了,我还是继续挑战着。小朋友们抱怨我操作太烂,但依然给我出主意,坎坎坷坷,总算是通了关。
我转过头,打算对他们道个谢,请他们吃点零食什么的(顺便安利一下翻花绳)。不过他们却失去了兴趣,在破关动画结束后,两人便聊了起来。
“还是撸啊撸好玩。”
“回去吧,我晚上要上补习班。”
“是啦,回家了。”
两人连招呼都没对我打,就健步如飞地,从这冷僻的老古董游戏机博物馆离开了。我苦笑了起来,目送他们远去后,转回游戏机屏幕。
其实,我只是破了一次关罢了,由于这台机子玩的人不多,我只是破了个关,得分就勉强挤进了第一页。提示要我留下名字——我犹豫了一会儿。
无力感和倦怠感席卷我全身,我调出得分榜。那个人的名字和得分,是如此遥不可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那可是我爸爸创造的,必然是个不同凡响的成绩。
于是,我留下了WA这两个字母,放弃了继续挑战他在十年前创造的那个分数。就让那位不知游荡到了何方的男人,继续在这破旧的屏幕里,树立起这样“高大”的形象,展现给屏幕外的我吧。
我也期待,自己能像屏幕里的自己一样,能再有机会,更靠近你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