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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岁月的尾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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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 S

驱散了夜晚黑暗的篝火,每次被风摇曳,都将火中焦黑的木柴燃烧地吱吱作响。

有一只涂了一层蜂蜜,洒了一些玻利维亚碎盐的鸡,正在火上转动着。鸡的内脏被清除得十分干净,里面也塞满了香辛料。闻着这被炙烤而渐渐浓郁的香味,这只肥鸡那如同琥珀色一样的油脂,让烤火的人们,都擦了擦口水。

但显然,离这只鸡被烤好,还有一阵子。

他们是旅行商人,这里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亚欧大陆,某座小城的郊外。漫天的星星辽阔无垠,银河的绸缎也依稀可辨。

马匹被拴在路边的山毛榉上,货物也堆在地上。他们旅行了一整天,终于可以歇歇了。

夜风并不好受,但围着篝火的所有人,都是习惯了风沙的人。在星河之下,他们总想听点故事。于是其中带头的一人取下挡沙的围巾,对坐在外围的老人说——

“唱一段吧。”

“那我要鸡腿。”老吟游诗人取出鲁特琴,提出报酬。

“……鸡翅膀。”那人讨价还价。

“也行——想听哪段?”

“那个东方人的那段。”

老吟游诗人布满老茧的手指,不知第几次万次拨动了琴弦,轻柔的弦声响起,渐渐飘到了星空。

吟游诗人和着弦声,唱起了某位旅人的故事——

「远离城市的乡村里,走来了一位年轻人

瓦鲁纳河因为他的脚步,荡起清澈的涟漪

他有黑色的长发,黑色的双眸

好似那黑曜石,却风尘仆仆

国王的禁令也拦不住他的步子

村民回避着他,他却露出疲惫的笑容

让玩耍着的孩童,也被他深深吸引

来自东方的旅人声沉如雷——

“来吧,这是来自东方的游戏。”

旅人的声音仿佛拥有魔力,孩童走到他身边

接过他递来的红色绳子,听他好似口笛的声音

陪他玩起了那来自东方的,古怪游戏

在这三月的春风中

瓦鲁纳河的水流依旧清澈」

南北战争前夕,六月,雨季,美洲大陆的某个角落。

来往的奴隶和马匹的臭味混杂着,使这家破旧的酒吧生意冷冷清清。这样悠闲的下午,也只有那么几个别枪的熟客会光临,他们聊着赏金的事,顺道喝一口啤酒。

其中,贩黑奴的白人压低了鹿革帽,那满脸胡渣的脸,每讲上一句话,都要抖动一下。

“唷,你真运气,皮吉是个大阔佬。”

“快别那么说,我可没挣多少。”精明的白人说。

他们在聊的,无非是一场随处可见的诈骗,从那些拥有庄园和几十个黑奴的阔绰人家手里,骗得一些钱。但显然,他们对这个话题已经厌倦了。也许是那奴隶贩子过于妒忌,也许是那人炫耀够了。

于是,话题进到了下一个。

“上次,你搞到的那女人——就是骑马的时候的那个,你还记得她的女儿吗?”

“记得,怎么一回事?她——我是说维莱拉,她怎么了吗?”

“那小姑娘,上次拿着一根绳子,奇怪得很,那绳子没有接缝,就那么天生是一个圆,颜色也好看。”

“我对绳子不感兴趣,你知道的。”

“维莱拉说,是个奇怪的东方人送她的,还教她拿那绳子玩什么游戏,有点意思。”

“东方人?这里可没什么东方人——等等,那东方人长什么样?是不是手上绑着个银饰?看起来很累?”

“对,听说个子不矮,穿着也奇怪,没带枪。年纪……指不定二十出头吧?你知道的,我没怎么见过东方人,不清楚他们究竟几岁。”

听到这话,这人愣住了,手里的木制啤酒杯也随之掉落。啤酒洒了一地,泡沫滋滋作响。

和他讲这话的人十分恼火,因为自己的皮衣被啤酒弄湿了。

“我……我小时候见过这人!对!就是这么个东方人,也送了我一根绳子,教我玩那种奇怪的游戏……我记得!记得很清楚!”

这时,本来在打瞌睡的酒吧老店主忽然醒了过来,他是从伦敦来的老英国人,如今却丁点绅士的从容都不剩了。

——“你们讲的那东方人,在我开这家店的时候,还来喝过一杯。”酒吧老板说。

“……你是睡糊涂了吧?”奴隶贩子骂了一句。

“也给了我女儿那么一根绳子,不信的话,等晚上她回来了,你们去问!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看那东方人的时候,就感觉就像隔着层毛玻璃!那是四十年前的事!”

“对!是这么回事——可我见他那会儿,已经是二十年前了啊!”

见过那位东方旅者的二人面面相觑,啤酒的泡沫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但另一人却不以为然——

“这不算什么,东方人都会点那种邪术。”

清代,九月,繁荣的街上有几幕萧瑟的景色。

富庶人家和达官贵人虽各走各的路,不过赶巧碰了头,又是互相熟悉的那时,他们也会行个礼,又字正腔圆地彼此吹捧几句。但街上仍有些往来逃命的村人,有些是来卖自家孩子的,有些是来乞讨的。

而这街上乞讨的人里头,也有那么些资历辈分,像那小酒馆门前那位,就数这地界讨饭的里头最有辈分的——满头乱发还生了虫子,眼睛浊得和鸡血石似的,浑身上下就那么一张嘴还算灵巧。

他的日子不怎么好过,但多多少少,一些相熟的人不时会打发他那么仨瓜俩枣。因为这人和着破旧的竹板响声,能编些个溜口的段子,这也算一门雕虫小技。

附近店家的孩子挺喜欢听,这不,又来了——

“给我讲一段?”孩子问。

“我呀就这么一张嘴,您也别是那穷鬼——”

“给你。”孩子给了他几个铜钱。

铜钱落地的响声还没过,他手头那竹板声也就清脆地响了起来,往来的人也多瞅他一眼,心想这也没些个新鲜段子,便继续走他们的路了。

“冬至来,寒风起,老幼都向炉上挤——”

但还没讲呢,孩子就摇头打断了这要饭的。

“听个新鲜的。”

“正巧,有这么一段,不过还没编溜……”

“讲讲就好。”

他的竹板停了下来,油腔滑调地讲了起来。

——“这打南门,来了个赶货的商人,却不知这城里头,已是寒风四起。商人卸了货,冻得慌,揣着银票赶紧四处瞅,人人都裹着那棉衣厚布,就自己个儿,一身单衣。他有钱吶,心想哪里添不了衣服?便四处走,到了卖成衣的小店,只见有个怪人——”

“什么怪人?”

“呔!这怪人那可是奇了,一头短发,身高八尺,一张俊脸活脱像那木头雕的,衣服也是怪异,敞开的单衣上绣满了花,这裤子也是青蓝色的,从来没见过有这么一类布料。”

孩子听得很认真。

“这裁缝也是见多识广,给洋人做过衣裳,但也不敢轻易吭声,只问这怪人所来何事。那怪人问——‘您有儿女吗?’这裁缝一听不对劲,这难不成是什么贼人?可也没见过这么白话的贼人。”

“他是干什么的?”

“那商人讲,这怪人送了裁缝几根奇绳,又给了几锭银子,不买衣裳也不裁布,只求裁缝把绳子送他儿女,多玩玩那花绳即可。”

“啊——我也有。”

听到这,孩子取出了红色的绳子,转念一想,把这绳子给他的人,也是这么个模样,也讲的是这么个要求。

“那怪人后来去哪了?”

“再无人见过——可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从哪来,都说曾见过他。”

有个睡不着的小家伙,正在床上翻来翻去。就算床铺柔软,被子也是她喜欢的青鸟图案,但她就是不愿入睡。

她的年纪还小,正是习惯了听妈妈在睡前读一册书,讲一个故事的年纪。在讲完了今天在幼儿园的趣事之后,她抓着妈妈的睡衣。

“妈妈,读书。”

“好呀,那接着上一本?就是白诗南和巴贝拉的那个故事——”

“那个已经念过好多遍了啦,要听新的。”

小孩始终是很难抚养的,但好在这位母亲始终是个温柔的人,所以就算面对女儿小小的任性,也能平和地对待。

“那——”她想了想,一边拨开遮了女儿眼睛的碎发,一边柔声说,“给你讲一个很奇妙的故事吧。”

“嗯?”

“我小时候遇见过一个大哥哥,明明是大冬天,他还穿着夏威夷衫,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他给了我一根绳子——就是之前送给你那一根,红色的。”

小女孩知道那个东西,立刻点头:“啊,我知道,我还和朋友一起玩了呢,妈妈教我的那个,叫……翻花绳对吧?”

“可是前几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大哥哥。”说着,她脸上添了些惆怅,“他还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却像是随时都要累倒下的样子,他驼背坐在路边,像是在等什么一样,一动不动。不知道为什么,很让人心酸。”

“还和那时候一样?不是应该长大,变成叔叔了吗?”

“我也不知道,但他就是没有变化,所以这是很怪的事。我向大哥哥打了招呼,他认出了我,还问我现在几岁。”

小女孩偏了偏头,一脸厌恶地说:“可是妈妈告诉我,如果有男人问你年纪,一定要瞪他的……你瞪他了吗?”

她笑了笑,心中却有些失落,因为那时被那位青年问了这个问题,不知何故,有些哀伤。

“我说我有了孩子,还把他当年教我的东西,教给了你——”她摸了摸女儿调皮的脸,接着说,“然后,他才总算露出了笑容……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在旅行,寻找心爱的姑娘。”

“呀,好浪漫。”

“不过,看起来却不像是在说爱情,希望他能找到。”她微微一笑,“临走前,他问我还有没有在坚持吹奏竹笛,真是奇怪,他怎么知道的,我们家都要学这个……”

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稳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脱掉眼镜,摸了摸女儿的头。

“在讲什么呢?”男人笑着问。

“在讲一个奇怪的大哥哥。”他的女儿蹭了蹭他脸上扎人的胡渣。

“哦?是吗——我小时候也遇见过一个奇怪的大哥哥啊,那事我记得很清楚……”

话音飘远了。

他在旅途里,留下了无数孤单的足迹。

走过每个孤独的拂晓和黑夜,走过每次周而复始的四季流转。

只希望寻觅一道淡红色的身影,他渴望得到她的陪伴。

因为那是这段过于苦楚的人生中,最平淡的幸福。

他们终将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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