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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所说的这个奇迹,显然,清碎姐对我的解释有些不满,所以立刻便追问我。
“讲清楚,讲具体一点,我要知道自己的东西会被用来干什么。”
“我没办法讲到你明白,你也不会信。”我叹了一口气,因为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如此难以言表。
“讲讲看?我理解力还是很强的。”
我几番犹豫,用了自己最喜欢的方式,来告诉她我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找一位分开了太久的人。”
她摸着下巴问我:“所以缺一个看时间的表吗?”
“对,毕竟路太远,说不定昼夜也会分不清楚。”
“但,为什么找一个人会创造奇迹呢?说实话,云里雾里的对话挺无聊的,讲清楚一点吧。”
“因为……”我咬了咬下嘴唇,将可笑的事实告诉了她——“我打算从这个时代消失,回到以前的时光里。”
“啊……你找到时光机器了吗?”她眯着眼问我,嘴上还不留情地讽刺了一句——“文安船长。”
“是啊,找到了,你那怀表就是最后的零件了。”
听完我的说明,她捂着肚子笑出了声,然后脱力地躺在椅子上,撇撇嘴对我说。
“好吧,不和你玩虚的了,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拿等价的东西来换吧。”
说完,清碎姐从裤子口袋里,把那枚怀表拿了出来,手指夹着表链,轻轻将它摇晃。我看着怀表,在想什么是等价的东西,不过始终没能想出来,不过倒是有了另一个想法。
于是我提议道:“我们打个赌吧。”
“干嘛?打赌?”
“我就证明给你看吧,时光机器被我找到了。因为我很快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要你肯把它借给我。那,如果我消失了,你就会忘掉我——”
“哦,我懂了!如果到时候我还记得你,那就说明你赌输了。但是如果你赢了,那我就不会记得你,对吧。”
我点点头,因为身无一物的我,只有这样投机的办法。但这办法奏效了,清碎姐嘴角浮现笑容,明显是感兴趣起来了。一会儿之后,她就开始着手将这个提议合理化。
“期限呢?”
“就到太阳升起为止好了,还有十几分钟吧。”
客厅里还摆着大座钟,想确认时间是轻而易举的。
“可以,但万一你拿了东西就跑掉了呢?不对——”她摇摇头,“再跑也跑不到哪里去,毕竟这是个孤岛,嗯,看起来你像是真的想和我打这个荒唐的赌。”
我没有回答,因为至始至终,我都十分认真。
她站起身,走了过来,将那枚怀表,轻轻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垂下的发梢骚过我的脸颊,我别过了脸。
“好了,赌约成立,如果太阳升起以后,你不见了,我又想不起来,那就算你赢了,东西就送给你咯。”
她坐回了原位,爽朗地笑着说。
“如果到时候你还在,那就把怀表还给我,然后当我的助手吧。”
“好。”我答应了下来。
我将手中那枚古旧却精致非凡的怀表打开,看着指针上一点点流逝的时间,以及那繁复运作着的大小齿轮,渐渐才确实地意识到,这就是将会彻底改变我人生的东西。
——“文安。”悄然,无无的声音响起,她出现在我的身旁,“真的要去吗?”
“嗯,教我吧。”我小声说。
“那,把手指放在表盘上,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你想要去到的时间点——随意说一句有纪念意义的话,以后,这句话就是你来往时间长河的通行证。”
我记住了无无所说的这一切,然后关起怀表的盖子,握在手心。叹了一口气,我说了声谢谢,不仅是向无无,而且也向着饶有兴趣正盯着我的清碎姐。
还有些时间,我站起身,走到了窗台,抚摸着木头的纹路,眺望天边隐约朦胧的光。
我拿出手机,打给了葵。
——“哥哥……怎么了……这么早……”
她的声音里有些怨气和倦意,很显然是被我扰了睡觉的时间,我心头闪过些许歉意。
“……想你了。”
“……什么嘛,突然说这种好听的,你喝多了吗?还是吃错药了。”
“没有,只是忽然想你了,别在意,能听见你声音就满足了,哈哈哈……”
“……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也许是一两句无聊的祝福?还是以亲人的身份说一句“我爱你”?我不知道。手机那头只有沉默,我也只有沉默。
“……再见了。”
到头来,我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收起手机,我仔细想了想,自己是否还有没有做完的事——但却越想越多。
家里还有几个游戏没打完,还有几本书没读完,以前买的理财产品还没取出来,还有很多艺人的演唱会没去过。很多想去旅游的国家没去过,斯堪的纳维亚的圣地巡礼还没去成,波尔多的葡萄酒马拉松也没去玩过,还有……还有很多。
但这一切,都要为另一件还没做完的事让步……先去找到我家那位小姑娘吧。
“你的时光机器做好了吗?”清碎姐表情复杂地问我。
她或许是看我站在窗边,陷入沉思太久了。很显然,她并不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就算不是现在这样特别的时刻,我也经常喜欢这样,任由内心那些唠叨而矫情的东西不断膨胀。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还想再多用一分钟,来继续如自己所愿的,做点矫情的事情。
我从清碎姐家的抽纸筒里抽了一张纸,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笔,在上面留下我匆匆想出来的东西。
「在昏暗而深邃的夜空之下,等待不会到来的破晓。」
「我曾来过——文安。」
“好了。”
我将它放在茶几上,用钢笔压住,然后走回窗边。
——黎明将至。
无无走到我身边,似乎还有话想对我说,我将怀表握在手中,等待和我一同临窗而立的她说出最后的话。
“文安,我由衷希望……你能在岁月的这无止境的长河中,寻找到你觉得最美的一瞬,将它永远定格。”
“谢谢。”
“如果哪天,你在哪个时代,偶尔遇见了那个时代的我,请告诉她——不久以后,就会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看见她,帮她解开心结,并且和她告别。”
“我答应你。”
“那,文安,有缘再见吧。”
“再见。”
我打开怀表,轻轻触摸表盘,表盘上冰凉的触感里透着几分神明的气息,我将早已想好的那个时间在心中默念,然后——
我面向渐渐升起的朝阳,如此高声说道——
“我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