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 宫崎耀司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什么, 除却偶尔的思念之外,安然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惬意了。
那天把心里话同幸村精市说完后,真是酣畅淋漓, 安然觉得畅快极了,她有了更多的闲心去关注幸村雅雪的事, 就算幸村精市还想找她——不好意思,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自然被宫崎耀司的手下拦住了。
至于找上藤真家, 她那天都说了幸村雅雪想要害自己,幸村家应该不会没有理智的把藤真家拖下水。
于是安然此时坐在了法院里同奈奈一起听着审判。
幸村家终究还是放弃了幸村雅雪,除了幸村精市和幸村妈妈, 其他人都不曾出面。
当听到法官做出最后审判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时, 幸村雅雪的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幸村精市失却所有力气, 幸村妈妈则尖叫出声。眼前一片混乱,安然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叹气,她无意中对上幸村精市那双失却神采的冰冷眸子,愣了一下又转了开来,不过是□□而已, 比起险些失去生命的真纪,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只是,这还没有开始, 又怎么会是结束……幸村家,终究低估了天草铭的怒火,或者其中还有宫崎耀司的推波助澜?日本风雨不定,多方势力掺杂其中,幸村雅雪,还会是杀鸡儆猴的榜样。
不知道在叹息什么,安然微微合上了眼,享受最后的平静吧,幸村雅雪,你只会是天草家露出獠牙后第一个牺牲品,总要有人站出来为天草家的嚣张跋扈做陪衬,那些外来势力,也该歇歇了。
“怎么了?”察觉到好友的情绪波动,奈奈淡淡的询问。
“没什么。”安然随意笑了笑,想到真纪透露的结局——精神病院……幸村雅雪,或许监狱才是更幸福的地方,至少五年后出来,还正当年少风华。
牢狱生活,众叛亲离,精神病院无处可逃……
毁了幸村雅雪的,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呢?
或许她不曾回国,不曾遇上这一切,她还会是那个骄傲的幸村雅雪?
安然冷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把幸村雅雪想得太过清高。
幸村雅雪,已经和曾经的养父母越前一家疏远了多远的距离?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血缘力量,凉薄无情的紧。
她拢了拢领子,这天终究有些冷了。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想必日后也不会再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安然也要把目光转向另外的地方,云湮那里,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不知不觉有点儿期待。
或许她也被云湮的恨意感染,沉浸在她的故事中,希望这样的仇恨予以解脱。
她同样记得藤崎川彦试探时告诉她伊藤忍和东邦对耀司的折辱,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那些人?
只不过报复,并非要亲自动手。
安然笑意吟吟,却遮不住那一丝冷意。
在耀司那一次性命垂危之际,她想要找上ivan,可不只是单纯的冲动而已,只要展令扬还是东邦的支柱一天,那么那个计划就迟早有实现的一天。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一无所有的伊藤忍,归处何在?
伊藤忍的骄傲,绝不会成为丧家之犬一样接受伊藤家的怜悯,哦,对了,他早已经除名,该叫做名务忍才是,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会再回到耀司的心中,不会再造成任何威胁。
为了爱情,女人总要有点小心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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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气并不好,那样的阴霾往往会影响人的心情。
云湮也并不例外。
她手中的书页已经许久没有翻动了,仔细看去,还能见她双眼中的失神。
要变天了呢……
她在笑,唇角扬起,极美,但是那双黑色的瞳孔,却有一种森然的冷意。
是因为哀伤?还是因为憎恨?没有人知道。
今天是手冢暮落的忌日,在这样一个萧瑟的冬天,没有人知道,曾经的展云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跪在亡母的墓前,哀恸无比憎恨无比。
连云湮自己都忘记了当时的心情,只记得那个冬天冷得刺骨,天地昏暗,世界在那一刻遗忘了自己抛弃了自己,孑然一身,只有西风悲哀的在空中唱着葬歌。
“活着……”
云湮淡淡的笑,手冢家遗传的凤眼微微上挑,有一种优雅的美丽,但是配上她凉薄的语气,无端多了些讽刺的感觉。
“是为了什么呢?”
曾经这个问题云湮问过自己,因为她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想到将要爆发的风暴,就恨不得放声大笑,但是她忍住了。
“妈妈,你更爱那个男人,还是我呢?”她指尖摩擦着少女时期母亲的遗照,轻声呢喃。
“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了,真的,因为入魔的我,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云湮眼底有一种偏执的恨与疯狂,但是她其实是清醒着的,“我会留着那个男人的命,因为我舍不得妈妈你在地下还要被那个男人套牢了心,他不会再是高高在上的展爷,我会让他孤独一生的……他已经承认了你是他的妻子,那么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了,你放心,不会有人来争夺你的位置。”
云湮微笑,像是对妈妈撒娇一样单纯:“因为死人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云湮慢慢的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她看向窗外不断练习投篮的流川枫,眼中有许多暖意与不舍:“妈妈,你一直想要去爱琴海看看,那云湮带你去看好不好?赫尔莱恩或许真的值得我托付……不过,值得不值得又怎么样呢?你的爱情我的初恋,都是那样的残酷,或许太奢侈的东西我不能承受。他既然连我最狼狈的一面都见过了,安然说,不敢去爱,就接受爱,我听她的,不过只是暂离日本而已。”
“我相信,我能等到小枫站在nba的舞台上,那样骄傲的出现在我面前。”天野秀一,手冢家,他们就算对她再好她也没有归属感与留恋感,至于安然几个长距离并不能阻隔她们的友谊,算到最后,她最舍不得的,还是这个从她被救起时就陪伴在她身边的别扭男孩,她的弟弟……
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脸上的神采对比起阴霾的天空,强烈的色差成就了一种虚幻的微调,在这一刻,有些东西已然成为永恒的过去。
就这样想着自己的事情,云湮坐在沙发上倚着窗睡着了。
怀着心事,她好像朦胧的看到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纷纷杂杂的,但大多的色调都是昏暗的,云湮静静站立在原地,看着一幕幕。
她知道她在做梦,却不愿意醒来,她只是……只是想要再看一看那个狠心抛下她让她独自一人留在这个世界上饱受凄苦的妈妈……
“我们展家,是绝对不会让一个日本女人成为主母的!若是你生下了继承人也未必不能商讨,可惜,只是个女孩啊……而且,我了解我的儿子,初云那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碰你了!”苍老却不减威势的老者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着地面,异样的冷酷包围了这个空间,他眼中的嫌恶与高傲尤为刺眼。
云湮轻轻的颤抖起来,眼中有着仇恨,她如何会忘记这个画面,记忆中耻辱的开场……竟然还是所谓的爷爷亲自给予的,真是可笑可怜又可悲!
“展家的血脉必须要留在展家,,但是你不能留下,更不能带走这个孩子,你死心吧!”无论妈妈如何哀求,那个残酷的老人却始终不松口,年幼的自己当时心中就觉得,这个人怕是童话故事中最讨厌又可怕的恶魔……
再后来,妈妈寻求手冢家帮助之时,被拒之门外,身体渐渐孱弱的她根本无力抵挡病魔的袭击,她就那样躺在雪白的病床之上,看着年幼的自己微笑,但是眼中却不断的流淌着泪水。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最终只恋恋不舍的看了自己一眼,就轻易离开。
冷风吹来,云湮打了个冷颤,惊醒了过来。
她愣愣的看着手冢暮落的遗容,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掉泪。
原来有些东西,她以为她已经遗忘,其实没有,只是深藏在心底深处,那样哀恸决然。
“妈妈,原来你也在执着这个吗?云湮说了,展初云已经承认你是他妻子,是展家的主母了,我不骗你。”云湮低喃,笑容冷冽,“是不是展雄天在地下说了什么?不要担心,他做不了什么的,他欠了顾家,欠了顾风衍,欠了顾桐华,他没有精力计较这个的。”
“你在地下,安享我为你准备的祭品就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