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黄宁乐的父亲听到了女儿死亡,感情上没有一点儿的波动,甚至悲伤的神情都没有表露出来。
黄宁乐一个活人不在了,作为父亲的黄历木头一般的神态。
云拧纳闷了,死死地盯着黄历。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他和一个女人生的孩子,为何他一脸无情、冷漠、不关心?
尽管黄宁乐在外面多恶,曾经教训过她的后妈和弟弟,她的父亲不至于铁石心肠。
黄宁乐是人,不是一头什么野兽,她死了,黄历不是应该表现出一点悲伤吗?
“黄历!你不想看看孩子的尸体?”负责盘问的蔡枫华同样一肚子的不解。
孩子都死了,作为父亲的黄历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悲伤,也没有问孩子是怎么死的,甚至都没有提出想去看看尸体的话语。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呀?他有多痛恨她女儿?难道他和女儿之间一点亲情都没有?
黄历右手指夹着燃烧着的香烟,“她都死了,死了就死了。活着的时候,没少跟我们添麻烦,死了,我们安心了。别人家还不是有后妈?又不是她一个人有后妈?”
茫茫地抱怨,深深地对女儿的恨意。
一位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在场的人除了林大伯,云拧、蔡枫华、江桓都愣住了。
三个人瞪大眼珠子,紧握拳头,呼哧呼哧的调整呼吸。
黄家老人病重,三个人最终没有到黄宁乐的家,而是请求林大伯去请人。
此刻,他们是在林大伯的家里。
蔡枫华亲口告诉黄历,他的女儿黄宁乐昨夜死在郊区。
黄历恩恩的点头,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当蔡枫华提出他应该去看看尸体,黄历终于讲话了。
他一开口,惊呆了三位警察。
江桓瞪大眼珠子,伸长脖子,抬起下巴,咬着牙齿,怒视黄历的眼睛,“大哥!她是你女儿,不是你家的一条小狗小猫。死人了,知道吗?”
黄历含着烧了半截的香烟,“警察同志!在我眼里,她连阿狗阿猫都不是。人死了,家里也安静了。”
“黄历!你是她父亲,她是你女儿,你们是血缘关系的父女。”云拧紧握着拳头,起身,很想冲上去,对着他那张漠不关心的面孔,砰砰的几拳。
两位小警察的声音都有点大,林大伯都吓得耸了一下肩膀。
蔡枫华干脆不想讲话,走出大门,在庭院里大口大口的喘气,调整胸腔内的大火气。
云拧松开紧握的拳头,“黄历!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说直白点,她有今天下场,全都是你这个父亲不称职。你不称职,有了孩子的今天。你……”
云拧走访过孩子的外公家。
老家的人反应才是正常的。李大伯都说了黄宁乐的舅舅今天买车票回来,孩子妈妈也回来。
而看看、听听这位黄历,一位父亲,一位生她的父亲,仿佛看一只野狗死了样,漠不关心。
他站起来,哪管得了黄历的年龄是不是比自己大,手指着他鼻子,骂道:“一头猪死了,养猪人都不开心。
那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什么态度?我告诉你,黄历!你女儿生前遭受了你和你后老婆的虐待,导致她成了坏孩子。家庭环境,知道家庭环境吗?家庭环境造就一个人……”
云拧控制不住情绪。
他一边骂黄历,一边脑海想起新闻报道的单亲家庭、家庭不和谐的家庭的孩子,出了不少不服从管理的孩子,走上歪道。
这些孩子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大部分还不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
家风呀!家风是塑造一个孩子的第一环境。
同时,他又想到老家同样的情形。有一个小学同学在乡的学校当老师,她班上有一半孩子是单亲家庭。
单亲家庭的孩子,大部分调皮捣蛋。稍微的引导不好,还不是成了像红发女孩黄宁乐一样的坏孩子。
“黄历!虽然我比你小,但是也知道当一个父亲的责任。你没有当好一个父亲的责任。我宁愿死的那个……”
江桓连忙起身,拉住云拧。他担心云拧说出死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你女儿的话。
江桓的确没有想到性格温柔的云拧,讲着讲着,突然火冒起来,骂得够狠。只差骂黄历是杂种之类的侮辱人格的脏话。
“……”云拧气呼呼的坐下,抬起水杯咕嘟咕嘟的灌下一大杯子。
林大伯连连发烟,“小黄!我看着你长大、娶妻生子,算你的半个叔叔。给我一个面子?好好和警察讲话。警察来这儿,是为了你家事情。你这样的态度……”
他硬塞一根烟给黄历,“看看,你表现出的态度,惹怒了三位警察。年龄更大的警察都不想跟你讲话,出去了。你态度好一点。
两位小警察,别看他们说话难听。但是人家说的在理。他们和你闺女没有半点关系,为何这么费心?还不是为了你家的脸面。
你看到了手机的照片,你闺女睡在杂草间,没有一点的伤痕,可能是自己睡着了,就不在了。
说句你不想听的话。警察可以不管,直接喊你到现场抬走尸体,烧了。烧了孩子的尸体,你心里不舒服吗?
她活着的时候,你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她不在了,你总该尽尽责任,料理料理她的后事。
我和你是邻居,看着小女娃长大,小时候她多可爱,多听话,读书也厉害。
是你在外面乱搞。不说了你乱搞的事情了。找女人就女人吧!孩子她妈知道了,你还赖账,还不认账。
当时你服个软,早早与外面女人断了关系。你闺女会走上这条路吗?多的话,我不说了。
人家警察同志今天来村子,是带着好意来。听说你父亲病重,考虑到老黄承受不了,特意喊你到我家,谈谈话。
现在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喊你来我家谈谈心,你也该知道警察同志的用心嘛!看看你什么态度,别说警察同志来气,我同样生气。”
云拧和江桓两个人默默地抽着烟,不答话。
林大伯喋喋不休的教育、引导黄历。
云拧三个人来此,并不是为了骂这个花心、滥情的黄历,而是为了查清楚黄宁乐的关系。
刚才实在忍不住,云拧爆炸了。骂也骂了,又有林大伯协助劝导,云拧心里平和下来了。
“来来……抽烟……”云拧起身,又散了一圈烟。
蔡枫华已经从外面回到屋里,听到了云拧和林大伯的话,他有点惊讶于云拧突然的暴雷。
一位警察无论多么的生气,对待当事人必须保持有礼有节。
江桓做得不错,起码没有参与骂黄历。
江桓同样想云拧感情用事了,办案中,得控制好感情,不可激怒了当事人。
云拧不清楚两位同伴的想法,他就是一个想法:女孩子的外公态度多好;黄历倒好,一副漠不关心。
云拧不来气才怪。
“林叔!”黄历丢掉烟头,“你教训的是,我跟警察去看看……她的尸体。”
到了现在,黄历还咬牙齿不提女儿的名字,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呀!
云拧等三个人压制心中又冒出来的一丝气愤,没有再骂黄历。
黄历答应去看尸体,就好。
“黄历!”蔡枫华又开始问话,“鉴于你女儿违法情况,也就是你们说的小混混干的事情。我们得向你了解了解她以往的经历。”
被林大伯说教了一通,同时害怕三个警察一直抓着自己不放手,又想到女儿死都死了。
黄历愿意和警方好好谈话。
“你们问吧?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你女儿哪年离开村子?”
“2014年左右,那时她十岁。”
“离开村子是去城里上学,还是混日子?”
“读初中。国家不是强制要求读书吗?我们又不需要出钱,也就没有管她。是她爷爷一直给她零花钱。不过,上了初中一个月,她不再拿钱,甚至偶尔回家,还拿钱给她爷爷。”
“她的钱来自哪儿?”
“我不知道。我只了解她肯定是干坏事。有一次派出所人来,说她偷手机。派出所的人来了一次,后面又来了五六次,都是偷东西、打架、抢东西的事情,总之不是好事。”
“她哪年买的车?”
“2017年,她初中毕业不到一个月,买了一辆丰田皇冠车。她小小年纪买了车,钱肯定是不干净。但是我不敢再问。”
“为什么?”
“警察同志!我家2013年2014年两年,只要她妈妈,就是现在的我老婆,说她一句话,她喊着外面的小混混来家里,暴打我老婆。我老婆差点精神失常,我不得不带着她跟我跑车,儿子直接送到城里住校上学。她越长大,我们越不敢说。”
“后来,她还喊人打你媳妇和儿子吗?”
“初中后再也没有了。而且,她回到家,连话都不再和我们讲。倒是有点奇怪。以前她痛恨她弟弟。后来初中毕业后,她不再打骂她弟弟。
她偶尔回家,见到她弟弟在家,还放下一些钱给他。有时候我爸打电话给她,她也会到学校里送一些钱给她弟弟。
但是她仅仅是拿钱给我儿子,没有跟他讲一句话。每次都是塞钱,离开。”
“平时和她来往的是什么人?”
“就是不三不四的人,他们都听她的话。”
“那些人固定的吗?”
“嗯!固定的。”
江桓翻开手机中照片,递给问话的蔡枫华。
“黄历!你看看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不是这些人?”
黄历眯眼一张一张的看,“嗯!就是这些人。”
“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黄历摇头。
“近段时她有没有什么跟她爷爷说的话?”
“你们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黄历翻开手机,“这是她发给她爷爷的照片。老头子说孙女说要带他去北京,到***广场走走。老头子喜欢呀!于是给我发了这张照片。”
是一张***广场升国旗的照片。
“其他的呢?”
“没有了。”
“到北京看***,你父亲怎么说?”
“当时老头子转给我,告诉我,‘孩子是你这个当父亲的不负责任,而走上坏路。你看看多懂事的一个孩子,是你将她送上不归之路’。他还说,不去了,不想花费孙女的钱。”
黄历知道的不多,甚至连和女儿一起来家里的那些人的名字、外号,一个都不清楚。
云拧、蔡枫华、江桓三个人整理收集到资料,在林大伯家吃了一点晚饭,赶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