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午饭,玉鸣果然见皇甫凌飞去向怜牧辞行,没过多久出来,萧常新和也哲都已整装待发,等在顺安王爷华丽的马车旁。
这时,响起敲门声,玉鸣开门一看是段五,段五说,“姑娘,怜公让我通知你一声,顺安王爷和也哲公子就要走了,你要不要去送送?顺安王爷的意思,也是希望临别再见见姑娘。
玉鸣点点头,跟随段五出门,众人面前一番寒暄,玉鸣瞥见也哲单纯而温柔含笑的脸,心里说不出的一股别扭滋味。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皇甫凌飞捕捉到玉鸣的不快,以为是这几天自己多有怠慢所致,故而,想跟玉鸣多解释几句。
玉鸣没有拒绝,引着皇甫凌飞出庄,二人漫行在秋木凋零的官道上,而萧常新他们则随着马车远远的跟出来。
“本王,咳,玉姑娘,本王这次行色匆匆,在百万庄多有叨扰,却没有多少时间好好跟姑娘说说话,玩一玩,姑娘不会责怪本王吧,本王希望下次,能真正以客人的身份来百万庄住上一段,陪上姑娘一段时间”,不知为何,临别前夕,皇甫凌飞忽生伤感,他答应过贾成章,从百万庄回去之后,会尽快和贾丽浅成婚,不这样,他顺安实在难以得到贾成章富甲天下的资助。
那么再见玉鸣,又将何以面对?这也是他此次来百万庄,有意躲避着玉鸣最主要的原因。
“我也希望!”玉鸣微蹙眉头,“希望王爷仅仅是以一介普通客人的身份,来庄上住来庄上开心,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王爷将永远是百万庄最受欢迎的客人!”
皇甫凌飞人虽傲慢,终究不是傻子,怔了怔后问道,“姑娘好似话中有话啊?”
玉鸣望着皇甫凌飞,“事已至此,有些话亦不便多说,也哲既然是王爷的朋友,玉鸣只求王爷善待也哲不为难与他,可以吗?”
皇甫凌飞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姑娘多虑了,本王只是请他去顺安玩一玩而已。”
玉鸣笑笑,“但愿是玉鸣多虑,王爷,玉鸣听闻古人云,世上的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愿王爷此去慎思慎行,一路珍重!”
皇甫凌飞听下,自己在肚内把玉鸣的话琢磨了一通,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转移话题道,“我听钰弟说,你哥哥乃前朝驸马南宫纥是吗?如今公主迁灵,与你哥哥合葬,南宫纥黄泉地下,也算能得享齐人之福了,只不知姑娘今后如何打算,难道要将青春消磨在这百万庄中?”
“王爷觉得玉鸣该如何打算呢?”玉鸣笑着反问道。
“这……”皇甫凌飞迟疑道,“难道皇上没打算为南宫家恢复宅居门楣吗?”
“我哥哥的案子,本身就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而今先皇和哥哥都已作故,剩下我一个孤身女子,恢复了宅居门楣又能如何?当然,这里面涉及到南宫家一个声誉的问题,我也曾经为此十分执念,可回到百万庄后,我却忽然发现,所谓声名爵号都不过是世事浮云,而自己身边的亲情友情,却比那些虚无的负赘更加重要,王爷你算是说对了,玉鸣已打算此生,都会守在百万庄,只要百万庄还存在的话。”
皇甫凌飞喟叹道,“姑娘的见识果然非寻常人可比,连子旒那样的一根筋都对姑娘佩服不已呢,凌飞想问一声姑娘,如今的姑娘,想必对皇甫王族多有怨艾,那还会将凌飞视作当初的朋友吗?”
“我对皇甫王族……”玉鸣犹豫了良久才答道,“的确是恩怨难分,可是是非非的最终原委,凌飞兄肯定比我心知肚明,玉鸣倒是想知道,如果你们每个人都没有所谓的大事心事,会怎么看待玉鸣?”
皇甫凌飞站定,深深的凝视着玉鸣,叹息,却毫不犹豫的一字一顿道,“以认识姑娘为平生之幸!”
玉鸣释然而笑,“那就好,有王爷的这句话,玉鸣也坚信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皇甫凌飞纳闷的问。
玉鸣没回答,转头看看天色,“王爷,不早了,路途还很遥远,恕玉鸣不再相送,就此别过!”数着挽手屈膝,道了个辞行礼。
皇甫凌飞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依言拱手,恋恋不舍的与玉鸣相别,“但愿后会有期!”
皇甫凌飞走后不久,皇甫钰也同样离庄,不过离庄之时,他倒是喊阴箬请怜牧来房说句话。
怜牧忙不迭的去听话,然而皇甫钰坐在房内的椅子中,逼视怜牧许久都没说出半个字。
皇甫钰不开口,怜牧更不好说什么,怕一句话不对,令两人的关系更加疏离。
“我们认识多久了,怜牧?”皇甫钰终于相问,声音居然出奇的轻缓淡薄。
“少说也有七、八年了王爷!”怜牧恭谨的回答道。
皇甫钰微微颔首,“没错,当年你好像是在跟着什么师傅学医道是吧,还有个师兄还是师弟?我父王微服出行,恰逢旧疾发作,蒙你相救治,跟你结下一面之缘,后你京考失利,也是我父王请你做了王府幕宾,你提出要远游散心,我父王便出资供你以经商为名广游增学,至我父王急病暴亡,本王接替番号,亦不曾为难于你,几乎想都没想,就觉得你是经营百万庄的最佳人选,按说,我们父子俩与你怜牧可算的上是交缘深厚了是吧?”
“王爷和老王爷的恩德,怜牧没齿难忘!”想起往事,怜牧更加恭敬,“没有王爷哪有怜牧的今日,怜牧今生都愿意,生为王爷的人死为王爷的鬼!”
“怜牧!”皇甫钰用手势截住怜牧的话,“本王只是与你叙叙旧,咱们也好久都没有叙旧了,何谈什么生啊死啊的,七、八年的光景,本王也常常自省,人生最好的时段本王都在干些什么呢,费尽心力不择手段所追求的,到头来,是不是都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每每喟叹之后,本王却也不得不承认,谁让本王是皇甫家的人呢,本王作为,人家说你是有野心,本王不作为,又是无能的只吃朝廷封地的纨绔,何况搁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始终是眼中钉肉中刺,本王就是再无能,也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王爷,或许当今圣上并没有……”怜牧本想劝皇甫钰何不想开些,依照自己所见,皇甫世煦并非一个不能容人的气量狭小之徒。
“或许,只是或许而已”,皇甫钰再次截断怜牧的话,“父辈们结下的恩仇,皇甫世煦表面不会说什么,可他内心里,跟本王一样受到的刺激和影响都颇深,即使今时今日掩藏的好好的,让人瞧不出一丝,然而他朝,一旦稍微碰触到旧日的伤口,反目还不是迟早的事?怜牧你曾学医救人,懂得肌肤之伤,及时救治再假以时日便可愈合,那深入肺腑骨髓的伤呢?就算华佗再世,对病入膏肓的人,怕也无力起死回生吧,怜牧,本王,其实就是那病入膏肓之人!”
“王爷!”怜牧心中酸涩,强忍一眶清泪,“王爷你也说怜牧曾学医救人,虽所学不精又多年丧失悬壶济世之德,可王爷你若病入膏肓,怜牧即使不能救,也愿追随王爷左右,哪怕下得地府,王爷身边也好有人驱遣!”
“哈哈哈!”皇甫钰一声长笑,笑毕声音随即变冷,“怜牧你太高看自己了,本王身边,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就算驱遣,本王也宁愿驱遣阴箬,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死人!”
怜牧怔住,王爷此话显然是对他的不屑,那么先前的叙旧,都是戏弄他的吗,可是,王爷再讨厌他再恨他,也从未如此过啊。
“本王走后,你把百万庄的账目清点一下,除了庄内柜台上的现银,一些值钱的收藏,也最好找人逐一变现,然后存成千两一张的银票,连同以前的银票,着段五尽快送来恒安!”皇甫钰恢复了固有的命令口吻,也不等怜牧应诺便站起身来,“除了账目银款,其余的,你一概不用插手!”
不容质疑的命令,令怜牧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王爷说的不用插手,其实就是不许他怜牧插手,意思很明显了,王爷不再需要他,难怪要叙旧,怜牧沉痛的想到,叙完旧,就意味着斩断了他和王爷过往的一切。
怜牧躬着身,送皇甫钰从他身边扬长而去,许久许久都没能直起腰来,不是他怜牧没有脊梁,而是主仆一场,很可能,这就是他最后的相送了。
曾经怜牧也想过向王爷解释,可是自己的用心良苦怎么看都有着悖逆反主的意味,即使不愿意王爷心魔无治,那也不该去帮助王爷的对手啊,尽管那是为了玉鸣,但王爷不会因为对玉鸣有好感而原谅自己的。一念及从此后便是恩断义绝,水火不济,怜牧的心情简直跌到了底谷。
他该怎么办,何去何从?真的撒手不管,眼看着王爷走上再也回不了头的绝路吗?这要怪,都怪苍天弄人世事弄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