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卷入厮杀的新生代正在兀自烦恼。
而同一时间,稳坐中军的长宗我部昌幸也没有半点清闲。
比起只需要考虑战损、对策、战力投放的作战部队,老院长不仅包揽了整个支前大队的一应后勤工作,而且打从一开始就对三代目的计划了若指掌。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毕竟设立临时野战医院和建设半永久前进基地这两项计划之间本身就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倘若作为执行端总负责人的老爷子在动员阶段毫无准备,那么即使以元就老师为首的护卫小队顺利完成了猿飞日斩的命令,参与此次支援行动的医护人员恐怕也没办法空手套白狼,在缺乏必要物资的前提下“原地转向”,立刻投入到基地建设的工作中来…
或者可以这么说: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之所以能够实现,很大程度上正依赖于长宗我部昌幸强大的统筹能力,以及数十年时间积累下的近乎无可动摇的威信。
“人员伤亡的具体信息统计的怎么样?”老院长快速翻阅手边的报告,头也不抬的向刚刚走进帐篷的宇左美半兵卫发问。
后者此时已然换上了易于活动的便服,全身上下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轻伤3个,没有重伤和阵亡。”
“我问的是支前大队的所有成员——护卫战斗部队那边呢?”
“两人轻伤,包括奈良总指挥在内,所有人均已痊愈。”宇左美稍作迟疑,但还是及时给出回应。
“大宗医疗器械的状况呢?”老院长继续追问。
“大部分都提前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昨晚战斗中被波及的基本都是一些易于补充的日常耗材。
只不过,那个混进营地的漏网之鱼打破了奈良元就总指挥的谋划,在属下出手干涉之前,被他破坏了两台高压蒸汽灭菌器。”
宇左美医生停顿的时间比上次更长。
他保持微微躬身的姿势,隐蔽地抬眼打量老院长的动静,却意外撞上了对方回望的视线。
——深陷的眼眶和浓重的黑眼圈的确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比往日多了几分憔悴。但突出的颧骨和自眼角边缘延伸开去的树皮状皱纹,反而更增添了“病虎”的威势!
老人的目光彷佛两柄锋利的手术刀,直接搅碎了宇左美主任还没出口的说辞。
“你到底想说什么,宇左美主任。”
老院长的声音听起来坚硬且冰冷。虽是提问,但压根没有给对方回答的余地:“器械被破坏就想办法就近补充,假如周边不满足补给条件,就打报告从村里调运!在那之前,让各单位统一调剂,各自克服困难!”
“可是院长,医疗团队的任务是治病救人,不是杀敌作战。”
虽然说这话的宇左美主任昨晚亲自出手,一刀秒了混入营地的泷忍刺客。但他的话的确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志愿者的心声。
…作为专供医疗技术的特殊忍者,这些从木叶医院紧急调动的大夫其实大部分都不具备正面作战的能力。像山田总司和宇左美半兵卫这样的异类,实在是少数中的少数。
倘若失去了营地和护卫的保障,这些负责治病救人的“奶妈”根本没有在敌方“dps”的重点关照下持续生存的能力。
正因如此,昨晚的战斗虽然直接造成的杀伤相对有限,可留在医护人员脑中的阴影却没办法迅速祛除…
宇左美主任捕捉到了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
且聪慧如他,立刻想到了解决的途径!
——半兵卫深知任何利益团体诞生之初都必须存在一条逻辑自洽的利益输送纽带:让大多数人获益的党团就代表着正义与进步,反之则代表着剥削与反动。
没有任何团体天生愿意往后者的方向发展。
但长时间的对抗却往往模湖了原本的追求,把不同团体间的竞争从论道求真,变成区分“我们”与“他们”的站队游戏,甚至不惜为了“胜利”,亲手颠覆最初的理念!
…眼前的状况恰好就是如此。
院方年青一代与保守派的争斗随着战争的临近愈发剧烈。
在这个时期主动志愿或服从征发去往边境的医护人员或多或少都存了几分建功立业的心思。
然而第一次忍界大战后近十年的和平过度期,改变了这些年轻人对于战争的基本认知。
其中不少人,似乎觉得建设神宫林野战医院的任务,也不过是换个单位工作而已…
这种理论与实践的差距导致许多人在第一次近距离经历忍者世界的厮杀后打起了退堂鼓,倘若不及早排解,难免动摇新生代团体的内部稳定。
而为了保住自己的基本盘,宇左美主任选择未雨绸缪,在之后更残酷的斗争到来前,把尚且处于酝酿之中的矛盾提前向外转移。
为此,他盯上了派系上与他们相近的护卫部队!
…尽管双方立场相似,同样站在三代目火影的大旗之下,但为了保证广大医护人员组成的“我们”能在木叶医院抢班夺权的斗争中不留下污点,以奈良元就为首的“他们”就成了最适宜的甩锅对象。
——半兵卫当然并不打算因为两台仪器受损、几人轻伤这样的小事就小题大做追究护卫部队的责任。
但有了这剂提前打好的“预防针”,倘若之后当真发生什么更严重的“病变”,宇左美主任就等于提前给自己人制定好了“治疗方桉”。
他可以用大部分人能够接受的方式最大限度的撇清责任。
甚至长宗我部院长也可以照方抓药,顺势保住自己的一世英名。
…然而出乎半兵卫预料的是,这个看似双赢的方桉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老院长的响应。
从神态到语言,长宗我部昌幸根本没有把自己摘干净的想法!
他恶狠狠地盯着宇左美,彷佛老迈却凶狠的斗犬,随时准备张口噬人…
“打过仗吗宇左美主任?”
“...”
半兵卫不言,他知道既然之前的论点选错了方向,现在说什么都是在找骂。
而老院长果然也没有因为这份知情识趣的好眼力放对方一码…
他用青筋暴突、骨骼嶙峋的右手重重拍打面前的桌桉,随后立刻切换到全力输出状态:“上一次!甚至木叶村成立之前的每一场战争都是一样!所有人为了生存拼尽一切与企图灭亡我们的敌人作战!
这是你死我亡的残酷斗兽场,是必须豁出一切的生存竞争!
所以我警告你不要把任何多余的想法带到战场——分不清谁是战友的人,没资格成为任何人的对手!”
“...”
长宗我部院长的突然发飙,让现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宇左美半兵卫没有恼羞成怒,但要他就这么退下,显然也是强人所难。
好在一片静默中,帐篷的门帘再次被人掀开。
——蓄着利落短发的通讯班成员井上礼奈,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位院方负责人的交谈。
“很抱歉,关于下一阶段的作战计划,奈良元就队长希望和二位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