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总有些事情会如愿以偿。
虽然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如意之事有那十之一二已经是难能可贵。
沈初然感谢上苍,让她的妈妈通过了一次成功的手术。
她更加感谢上苍,让她的妈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刚刚动完手术,虽然说手术很成功,本来应该是不能乱动的,但周菊一再要求,所以几个小时之后,沈初然就不得不推着周菊来到了病院的花园里面散步。
这是一场大手术,要是搁别人身上,可能都吓坏了,手术完估计连话都不敢说,更别提几个小时之后就敢出来散步了。
但周菊不仅敢出来散步,甚至她问都没问手术到底怎么样,自己到底还能够活多久,以及需要注意一些什么事宜之类的话。
在整个过程中,周菊面色平静而淡然,眉宇间挂着一丝笑容,那份从容的气质,那份淡定的气场,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即便她满面的病容,也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女人,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迷倒过多少少男,现在依然如此风韵犹存,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沈初然直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妈妈年轻时候肯定是一个大美人,而且不光是一个大美人,估计还是班花或者校花之类的。
不知为何,沈初然忽然很想听听妈妈年轻的时候和老爸的那些风流韵事,就算不是和老爸的,她也想听听。
沈初然眼睛一眨,还没等说话,周菊就微微一笑道:“死丫头,又想到什么了?”
沈初然吃惊地张开了嘴巴道:“妈,我发现你生病了之后,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更有魅力了,而且更聪明了,竟然一下子就猜中我在想什么了。”
周菊笑道:“不要嘴贫了,我只是无意间看见你在眨眼,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又不是先知。”
沈初然吐了一下舌头,吐完之后,她就震惊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吐过舌头了,这一次忽然之间吐了一次舌头,竟然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她又成了妈妈身边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姑娘。
一瞬间,恍若隔世。
沈初然笑了起来,她笑着道:“妈,我想听你讲讲你年轻时候的故事。”
周菊笑了笑道:“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听故事,你是想听哪方面的啊?”
沈初然觉得妈妈生病后不仅变得更有魅力了,而且好像也更加懂自己了,甚至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变得顺畅了许多,几乎没有什么隔阂了,或许,这就是在一起度过重大挫折之后一种交心的感觉吧。
怪不得,古人有云:患难见真知。
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沈初然捏着自己的鼻子回答道:“我当然是想听你的恋爱风流史了,我想听听那些有趣的故事,那些埋藏在你心里的有意思的事,当然,最好是和我爸有关。”
周菊微微一笑,面色淡然,如同一阵春风抚过,她眯起眼睛来,望着天边的白云,望着躲在白云后面的太阳,似乎正在追忆她的似水流年。
青春。
每个人都有青春。
周菊也有。
别看她现在这么大年纪了,别看她得了重病,别看她坐在轮椅上——
周菊的青春可了不得。
她轻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回忆春风和泥土的味道,缓慢地,她张开嘴,舔了一下嘴唇,然后睁开了眼,胸脯起伏了一下之后道:“我就跟你说一件吧,我印象很深的一件。”
沈初然趴在了轮椅的扶手上,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望着自己的妈妈。
周菊开始了诉说,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有时代感,像是老唱片的声音,她说:“我记得那是1990年的9月16日,那一天,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那一天,却又和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有所不同,在那一天里,你老爸沈安南将我拉进了小树林里,当时我还特别忐忑,怕他做什么非分的事情,必将那时候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他将我按在树上,跟我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给我惊喜,我就提前受到了惊吓,在小树林我靠着的那颗树上,有一条蛇,正在往下攀爬,我抬起头,正要去看你老爸要做什么事,却看见了一条蛇的脑袋,正伸着信子在那里嘶嘶地吐着。”
听到这,沈初然忍不住轻呼了出来,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看起来已经彻底被带入到故事当中了。
周菊继续道:“我当时就叫了出来,但那条蛇好像根本就不怕人一样,见我一叫,似乎以为我好欺负呢,跐溜一下,沿着树干,就钻进了我的脖子,当时只有一种感觉,现在我都还记得很清楚——好凉啊。”
“啊!”沈初然再次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周菊轻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那条蛇钻进了我的脖子,沿着脖子,钻到了我的肚子,它趴在我的肚子上,像是正在取暖,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我那时感觉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说到这,周菊微微一笑,脸上出现了自豪的神色:“你爸爸当时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将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猛地将那条蛇抓了出来,然后‘啪啪’在树干上甩了几下,又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然后将那条蛇远远地扔了出去。”
沈初然瞪了眼睛,她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
果然,周菊笑着继续道:“我当时吓坏了,身上冰凉,我以为自己已经被蛇给咬了,就在这时,你老爸又做了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她竟然掀开我的衣服,钻进了我的衣服里面,过了一会之后,你老爸才钻出来,对我说:没受伤。”
沈初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菊也笑了起来,随后,她说了一句让沈初然意料之中的话,她说:“当然晚上,我就跟你爸出去开房了。”
还没等沈初然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周菊又笑了笑道:“过了许多年之后,有一次你老爸喝醉了,说漏了嘴,告诉我,当年在小树林里那条蛇是玩具蛇,就是你爸故意放在树上的。”
沈初然愣住了。
几秒钟之后,她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是大笑,她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周菊却眯着眼睛,望向天边的云彩,自言自语地道:“没有那条玩具蛇,可能就没有了以后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