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然一直都在梦见江清远,梦见他去世,梦见他又活了过来,一直到8点,才终于从睡梦里挣扎出来,天已经亮了。
拿出放在枕边的手机将空间,微博,微信,一切与外界接触的东西都刷了一遍后,沈初然裹上已经到膝盖窝的墨绿色面包羽绒服,从床上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零零散散的丢着几本书,沈初然已经很久没有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过书了,因为忙碌,也因为内心的烦躁不安无法令自己安静下来。
江清远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着,每天的探望时间也是有限制的,今天那仅有的30分钟的时间留给了他以前的老师们,沈初然拿过书翻了起来。
安妮的《且以永日》第30页《凋谢》里写道:“胡兰成在他的书里,提起张,说,她的文章人人爱,好像看灯市,这亦不能不算是一种广大到相忘的知音,但我觉得她们总不起劲。我与他们一样面对着人世的美好,可是只有我惊动,要闻鸡起舞。他也许是最知道她的好的男人。好得“不能被用来做选择”。她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离开他,写信对他说:“我也不会再爱别人,只能是凋谢了。”
沈初然不太懂张爱玲和胡兰成这份惺惺相惜却又不得彼此的感情,也不想一早太为虐心。
索性戴上口罩,走出了家门。
寒冷的天气并不影响人的激情,小区出去不远有一个英语培训学校,人潮涌动,在周末这样一个本该休息的日子里,沈初然想:也许,学习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时间限制的事。
学校外的平坝里,是一排排站在细雨中,裹着大衣,吹着冷风与人闲聊的家长,他们一心只为孩子的信念,令沈初然很是自责和愧疚,因为自己从来都是以叛逆的姿态出现在父母面前,在他们这样将她彻底养育大后。
她却用尽所有力气去反驳他们的一切。
沈初然始终觉得“越有故事的人越沉着冷静,越肤浅的人越浮躁不安”,所以强迫自己去相信一个好的有内涵的作者一定不会忍心把ta的书面设计的花里胡哨,像小孩儿般绚烂,因为那样看来,是在降低ta的档次。而且,从一个写作者书封面的设计,你大抵便可看出ta的性格。事实证明沈初然也是对的,至少在选择安妮的书这件事情上。其实安妮并不是沈初然最喜欢的一个作家,但她作为一个女子的淡然,静默,与沈初然未来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是一个影子,她们说,一个人内心的安静与她内心的强大一定是成正比的,所以沈初然的书架上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她的书,《告别薇安》《彼岸花》《清醒纪》《蔷薇岛屿》《八月未央》等等。
但是沈初然从不收藏三毛的书。尽管她才是自己最喜欢的作家。沈初然不知道三毛的勇气是来源于一路行走所遇,所感受,所磨练,还是来自与天生的赋予,最终要选择用飞蛾扑火般的结局来证明她与荷西爱情的矢志不渝。
大多以文字为职业的人,内心一定是极其细腻和敏感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打动别人的权利,不过她们还有一点就是偶尔会太过追求书里的带着人期许的唯美感情,亲情友情也好,或者爱情也罢,都是这般的信仰,所以导致三毛最终也结束在了这个名为信仰的伤口里。
但沈初然依然爱她,爱那个在异国流浪了14年的随性女子。
司马中原曾这样说到“如果生命是一朵云,它的绚丽,它的光灿,她的变幻和漂流,都是很自然的,只因为它是一朵云。三毛就是这样,用她云一般的生命,舒展成随心所欲的形象,无论生命的感受,是甜蜜或是悲凄,她都无意矫饰,行间字里,处处是无声的歌吟,我们用心灵可以听见那种歌声,美如天籁。被文明捆绑着的人,多惯于世俗的繁琐,迷失而不自知。读三毛的作品,发现一个由生命所创造的世界,像开在沙漠里的繁花,她把生命高高聚在尘俗之上,这是需要灵明的智慧和极大的勇气的。”
她像是一朵正值盛开的野罂粟花,璀璨的印在了沈初然每一个年岁的心尖。
她爱,但不敢触碰。
所以,我选择看安妮的书多过她。
忘了是《八月未央》还是《素年锦时》,里面随书附带了安妮一路所拍的几张照片,有蓝天白云,有正鲜艳开着的蔷薇,还有清新的茉莉,沈初然无法猜测她拍下这些时的心情,且当时除了觉得拍摄技术还不错之外并无感触,而如今再来回想,将她的作品和人串联起来的时候,才明白,那代表着她行走在路上的状态和所涉及的她觉得的美好。
1万个人就有1万种想要行走的理由,有的是短暂的逃离这个让人觉得不美好的世界,有的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有的是为实现曾经和某个人一起旅行的承诺,有的是想要证明自己有这个勇气,还有的只是想证明自己去过的地方比别人的多。
很久前,和顾苏航谈论过行走这个话题,他说偶尔他会想出逃,分文不带的踏上未知的路,问沈初然敢么,沈初然说自己从来不做自己后悔的事。
沈初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没有三毛的浪迹天涯的勇气的,关键在她看来自己并没有浪迹天涯的必要。沈初然只想简单的行走,带着一颗静默的心,发自肺腑的感受生命和世界所带来的美好,看最繁华的城市白昼和黑夜所带来的喧嚣,走安静小城带着沥青的石阶,闭眼轻闻路边花朵散发着的芬芳,或者用手抚摸小溪中的溪水潺潺。带着一颗温暖的心出发,在每次行走的路上,将自己浮躁的气息变得静默,变得更为温暖,然后继续回归现实生活,为下一次前行积蓄能量。
安妮说,很多时候一个人选择了行走,不是因为欲望,也并非诱惑,他仅仅只是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沈初然却觉得,行走的意义是让自己变得快乐,如果带着悲凉或者愈发悲凉,那便失去了它最初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