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声音急速的褪去,沈绾眼前忽然急速的出现了一幅画卷。
皎皎明月挂在天上。
深坑底下,毒脉一族的人都被困着,四周点燃了篝火,上面是欢声笑语,下面是凄凉一片。
白衣女子和他们商量好之后,这些将领们便下来了。
紧接着,领头的白衣女子率先拔出了自己的刀,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犹如泉涌一样挥洒在半空之中。
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他们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鲜血汇聚在一起,就像是小河汇成了涓涓江流,将地面染红。
其中那白衣女子作为圣女,身体之中所蕴含的毒非一般人能够抵抗。
再加上有其他人的辅助,这些下来的士兵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个个的很快便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而其他毒脉一族的人因为长年累月的生活在一起,早就对这些毒素产生了抗性,所以并没有死亡。
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垒了一层又一层。
耳边是三长老似悲似喜的声音:“这些花都是用族人的鲜血浇灌出来的,怎么能够开得不好,怎么能够开的不旺盛?”
他声音旷远,似悲似喜,却又带着几分痛彻心扉。
眼前的那一片景象散去。
沈绾回过神来,幻想之中的那些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这片漂亮的鲜花。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些鲜花的底下有多少的尸骨未寒,又蕴含着多少的鲜血。
沈绾心中暗道一声难怪。
难怪他们这么厌恶高丽的人。
难怪他们这么厌恶背叛者。
三长老叹了一口气说:“当时整个毒脉一族大概有两千人,到后来却只剩下了八百人,其中伤亡,说是一声灭族也不为过。”
沈绾恍恍惚惚的点头,心中也对那些高丽人升起了数不尽的厌恶。
她虽然口中说着不愿意回到这个地方,可是好歹对这个地方还是有感情的。
更何况那是一千二百条性命啊。
那些人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做!
一滴豆大的雨点忽然落了下来,砸在沈绾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三长老捏着袖子,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恢复了原本的冷静,不太好意思的说:“让圣女见笑了,只是想到当初的那个场景,我心中便止不住的一阵痛恨。”
他有时候会更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替代掉其中的一个族人。
没有代替他们去死,而是苟且偷生的活着。
他叹了口气说:“今日将圣女带来这里,只是想告诉您,您当时的所作所为没有错。”
“那些高丽人狼子野心,我们和他们早就结下了夙敌之仇,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若您因此而觉得不安的话,才真是叫我们难过。”
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长老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直到那豆大的雨点越来越密,沈绾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终于明白了三长老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看出来自己心中的那一股愧疚了。
沈绾心情很沉重,与此同时却又吐出了一口如释重负的浊气。
沉重是因为知道了当初那一段惨烈的历史。
而如释重负,则是因为她手上沾染的那些鲜血并不无辜。
沈绾吐出一口浊气,忽然转身,冲着三长老拱拱手说:“多谢三长老今日的用心良苦,我心中已经知道了。”
三长老脸上的神情微微松缓。
“圣女能够看得开就好。”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沈绾会因为那天的那件事情导致一蹶不振。
然而看样子似乎还好。
他们说开了,心结解开了,天上的云层却更沉重了。
突然之间,倾盆大雨落下。
将几个人瞬间就淋成了落汤鸡。
三长老一扫方才的沉重之色,急急忙忙的跳上马车,火急火燎的催促他们:“圣女赶紧上来。”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旁边的二长老。
沉默寡言的二长老也没要他提醒,跟着沈绾一起跳上了马车。
忽然天空“轰隆”一声炸雷,响彻耳边,紧接着是紫色和银色的闪电,相互交替着,在天空之中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能够劈下来似的。
又是“轰”的一声,一道游蛇一般的闪电自天边劈到了不远处的树木上,瞬间将那树木劈的焦黑,断裂砸在地上
几个人瞬间心有戚戚。
不约而同的想到。
下一个被劈的该不会就是他们了吧?
眼见着雷声和雨声越来越大,闪电越来越密集,他们一起回头看了一眼那山林。
沈绾的嘴皮子轻轻动了动,嗫嚅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就近的找一户人家先躲躲雨吧,这闪电这么大,往山那边去,估计很容易会被雷劈。”
树木最是容易引雷,这点常识大家都是知道的。
不爱说话的二长老也难得的跟着附和点头:“找个地方。”
三长老立刻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面,让马儿开始走动起来。
他们翻过了大概两座小山丘,终于在烟雨朦胧中看见了一户人家。
三长老的眼睛一亮,立刻就驱马赶了过去。
“找到了——”
那是一户农舍,不大,但躲雨是绰绰有余的。
三长老立刻上前一步去敲院子的门。
没过一会儿,那院子的门就被人给打开了。
一个撑着伞,年过半百的妇人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
沈绾立刻上前一步,柔声说:“这位婶子,我们路过此地,却不料天上下起了大雨,奈何身上没有带伞,外头又是电闪雷鸣,心中害怕的很,所以想借您的地方避避雨。”
她抖了抖袖子,连忙掏出几两碎银子递给对方。
“这就当做是借宿的费用了——”
那老妇人反应过来,推拒道:“不过就是躲个雨而已,哪里还用得着钱,你们赶紧进来。”
她没收那银子,将门给大敞开,任由几个人进来。
沈绾心中松了一口气,跟随在那老妇人的身后,笑眯眯的道:“谢谢婶子。”
“不碍事不碍事。”
三长老卸了马车,将马儿也给一同拉进来拴在门口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