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恪眼睛发红,原本还直立着的一条腿,往后一蹬,径直跪了下去。
“请了空大师救救我的妻子。”
地上扑起一阵灰尘。
木鱼声“哒哒”的传进耳朵里面,原本应该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是这和尚心冷硬的就像是一块寒铁。
不为所动。
他不在乎跪在自己身后的是不是这大梁王朝的王爷。
也不在乎对方的妻子是不是即将死去。
说了不救,就是不救。
天色渐渐的暗沉下去。
顾承恪在这里跪了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
敲着木鱼的和尚无奈的起身,说:“王爷,我曾经发过毒誓,这辈子都不会为毒脉的人看病。”
“王爷今日就算是在这里跪上一日,两日,三日,我也不会答应。”他声音冷漠,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
“看王爷这个样子,王妃如今恐怕是耽搁不得,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王爷倒不如找其他人。”
他手中拿着木鱼,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只剩下顾承恪还在原地跪着。
小沙弥低声说:“王爷,了空大师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您就回去吧。”
大家都知道了空大师的性格。
王爷在这里耽搁,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
顾承恪充耳未闻。
一滴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倾盆大雨忽然而下。
这些雨水落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条江河,从顾承恪的膝盖底下钻过去,打湿了他的衣袍。
旁边的小沙弥连忙跑到廊下,找来一把伞递给他。
“王爷,您还是先回去吧。”
顾承恪没有接过那把伞,恍然之间,慢吞吞的起身。
或许是因为跪的太久,所以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不稳,还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上
然而他的脊背挺拔得像是一棵青松。
他越过小沙弥,眼神固执的看着前方,追着方才了空大师的背影而去。
“王爷!”小沙弥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立刻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顾承恪的浑身都被雨水给打湿。
即便是大夏天,可是这雨水贴在身上,人就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粘乎乎的又带着几分冰冷和刺骨。
然而顾承恪却恍若未觉。
他脑海之中如今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让了空大师救人。
跌跌撞撞之间,他恍惚之中仿佛撞到了一个人。
温和的声音自他的跟前响起:“王爷就这样莽撞的过去,了空大师是不会施以援手的。”
恍惚之间抬头,他看到了一身红色的袈裟。
“主持?”
已经头发花白的住持点了点头。
“王爷何必如此。”
“可若是本王什么都不做的话,难道只能看着本王的妻子眼睁睁的去死吗?”顾承恪豁然抬起头,眼中血红一片。
他俊美的容颜早已被沧桑和憔悴,所以掩盖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面的狮子。
他焦急,忧愁,悔恨,一切的情绪都在脑海之中纷纷扰扰,令他痛苦不堪。
他绕开住持,迈着沉重的脚步向着禅房走去。
路过的,匆匆忙忙的小沙弥被他身上的煞气所摄连忙绕开。
顾承恪当然知道了空大师住在哪里。
那丝毫未变的木鱼声传进耳朵里面,顾承恪跪在了空大师的房门之外,哑声说:“求了空大师救救我的妻子,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这世间唯于一人之下的,最尊贵的七王爷,此刻却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双掌伏于地下,然后磕了几个头。
咚咚的声音传进了屋子里面。
“求了空大师救救我的妻子。”逐字逐句,声声泣血。
“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赶过来的帝王,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德喜公公在旁边撑着伞,脚下跟灌了铅似的,低垂着头,看着地面砸起来的一颗又一颗的雨珠,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皇上是真心想要培养王爷,若王爷没命了,恐怕是整个盛京之中又得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也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一起掉脑袋。
住持也连忙迎了上来:“参见皇上。”
寒山寺依靠于朝廷,吃的也是皇粮,宫中嫔妃,帝王,皇子,王爷都喜欢来这里上香。
住持也大概都认识。
至少眼前的这一位是认识的。
中年的帝王,威严的脸上分不清喜怒,只一双冷静的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磕头的儿子。
他淡淡的说:“那是朕的儿子唯一的王妃,听闻只有了空大师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才能够救人,朕希望,主持能够帮忙劝劝。”
帝王发话,住持又岂敢不从。
只是……
他瞥了一眼帝王,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皇上,了空大师的性子,无论是谁都劝不回来的。”
“若是老衲未曾有这个本事,老衲愿以一人之力承担下这个罪过,请皇上放过寒山寺的一众弟子。”
他话音还未曾落下,却见着帝王的身后铺出一道白色的娇小的身影,冲上了前去。
那女孩儿一脚踹开了禅房的门。
“轰隆”一声,禅房大门被踹开。
乌黑的天空中忽而一声炸响,闪电如同蛇一样,在黑云之间游走,将整个地面照得亮如白昼。
——是鸢尾。
她呼吸急促的看着里面的人,额角的发丝滴答滴答的落着水。
“我知道你。”她声音急促嘶哑。
“当初你的弟子,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你才带着你的他前往我族中,求我长老救你弟子的性命。”
木鱼声“哒”,的一下停顿住了。
天地之间似乎归于了一片寂静,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了一片渺茫的背景音,笼罩在所有人的背后。
鸢尾继续说:“毒脉一族确实有逆天改命的本事,那却也是在人活着的时候,明明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徒弟,却偏偏要扣在我们长老的头上。”
说到此,她呼吸有些不稳。
“可是你却忘了,当初你的性命,都是被以前的圣女所救。”
一身灰色葛衣的和尚转过身来,手里面的木鱼也跟着掉落在地上。
他声音急促又恼怒的厉喝了一声:“你休要胡说八道。”
鸢尾冷笑了一下,清纯的脸蛋扯出几分嘲讽:“我胡说八道,我究竟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中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何一秋!”
刺耳的声音就像是那天空之中的闪电,一下子就劈进了了空大师的耳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