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欣,我去叫医生来。"洛天佑的养母立即起身,就急急忙忙朝着病房外面跑去。
我看着一旁的晚晚,她并没有受伤,这实在是太好了。
晚晚走到我的床边,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庞,小小的人儿,心疼的看着我说:"妈妈,你还痛不痛?晚晚摸摸就不痛了哦。"
我扯了扯嘴角,却觉得光是动动面部表情,都显得酸痛。
"晚晚,你爸爸呢?"我缓缓地开口,声音却是沙哑难听,像是积了一层厚厚灰尘的破锣鼓。
晚晚摇了摇头,睁着大眼睛,眼神明亮:"爸爸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又问道:"爸爸不在医院吗?"
晚晚又摇了摇头说:"奶奶和爷爷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晚晚想要找爸爸,可奶奶哭了。妈妈...你赶紧好起来好不好,带晚晚去找爸爸。"
洛天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不,不,不可能的!
唐欣,你别自己吓自己,不可能的,绝对不会的!
我摇了摇头,可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就无法淡定下来。
我坐起身来,挣扎着要从病床上下来。可全身酸痛无比,手臂,右腿,还有背上都裹着白色的绷带。另外一只手上还贴着纱布,正在挂吊针...
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伸手,正准备将手上的那个针头给拔出来。
"小欣,你这是做什么?"洛天佑养母的声音传来,充满担忧,上前就要组拦住我的动作。
而医生也在身后,很快走了过来:"唐小姐,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你可不能把这针头给拔了。"
我愣了愣,随即皱着眉头,冷静的抬头望向洛天佑的养母:"妈,阿佑呢?阿佑在哪里?"
听到我一开口就是问洛天佑,洛天佑养母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那眉眼之中的悲伤是隐藏不住的。
而这悲伤,最让我害怕!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扬声再次追问道:"妈,阿佑在哪里?!我要见他!他在哪里!你跟我说啊!!"
我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
"妈!我求求你,告诉我吧!阿佑在哪里!"两行清泪划过我的脸颊,我的声音哽咽,带着恳求。
而洛天佑的养母依旧缄口不言,只是表情哀伤的看着我。
一旁的晚晚被这场景也给吓到了,她也大哭出声来,一边走到洛天佑的养母身旁,用小手打着洛天佑的养母:"奶奶,你是坏蛋。你欺负我妈妈,你干嘛不告诉我妈妈。晚晚要爸爸,我的爸爸去哪里了!"
洛天佑养母打小就心疼晚晚,此刻见到宝贝孙女哭成这个样子,她也忍不住了。
洛天佑的养母老泪纵横,抱着晚晚,又抬头对我说:"小欣呐,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我的心更加紧张了。
"阿佑...阿佑他..."洛天佑的养母擦着眼泪,哭的很是伤心:"阿佑他没了。"
没了...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不不不...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容来:"妈,你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阿佑怎么会没了呢,不会的。这个笑话一定都不好笑,这怎么能算个笑话呢!"
"小欣,你别这样!"
"我不相信!"我的声音徒然拔高,我抬头,对着门外喊着:"洛天佑,你别玩了!你出来!你出来!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生气了...阿佑...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求求你..."
我的手缓缓抬起,扶着额头,掩面,泪水浸湿了手心。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唐小姐,你冷静一下。过度的情绪波动,对你的身体是很不好的。"医生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的丈夫,我的爱人!我孩子的父亲没了!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凄厉的看了那个医生一眼。
那个医生讪讪的闭上了嘴巴,将无奈的目光投向了洛天佑的养母。
"小欣,孩子还在呢..."洛天佑养母看了一眼怀中哭的稀里哗啦的孙女,为难的劝着我:"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节哀。"
我坐在床上,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旁人怎么劝,我也不听,只是呆呆的坐着,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他们都来劝我,洛天佑的养父母,他的哥哥嫂子,兰姐和林凡,乔梦和叶晨...他们劝着我...
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对于沉浸在痛苦之中的人来说,这些劝慰无非是隔靴搔痒。
整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从知道洛天佑死了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个小时。我没喝一滴水,没吃一粒米。
那些对我来说,都没有多少意义了。
我也不闹,也不哭了,有什么好闹的,有什么好哭的呢?
就算把眼泪给哭干了,洛天佑也不会回来了。
原本,我以为那个背弃誓言,先行离开的人是我。可为什么...是洛天佑?老天爷,你留我一个人独活,有什么意义?
窗外夜色迷蒙,黑漆漆的一片,只是天空上闪烁着星星。
以前我安慰过洛天佑,说是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升到空中去。可现在,谁能够来安慰我呢...
这样干坐着,眼睛都干巴巴的痛的厉害。我都不用照镜子,就知晓我现在的双眼肯定又红肿又难看。
不知不觉,窗外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那一道道的闪电,将整个屋子都照的透亮。倾盆大雨,在这夏日雨季时节,真的是说来就来。
那雨水一道又一道的冲刷着窗户,我看着窗户前面的那一颗小小的仙人掌。
这是巧合吗?也正好有一颗仙人掌。
我想起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洛天佑也送给我了一盆仙人掌。
当时我还很奇怪,怎么会有人送女孩子这种东西。不都是送人玫瑰啊百合啊之类,那种馥郁芬芳的鲜花嘛...
他知道我的疑问,扯了扯嘴角,笑的让我怦然心动:"你像是仙人掌。"
我看着那带刺的绿色植物,明明并不好看,甚至那些刺还总是扎人手,很讨厌。但摆在桌子上面,日久天长,也觉得可爱迷人。
仙人掌,独立坚强,无论多么困难的环境下,它都能够生存下去。
就算你十天半个月不给它一滴水,它也绿意傲然,也依旧努力的生活下去。
而拥抱一个仙人掌,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洛天佑,你看我,总是时时刻刻的想着你...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雨水也下的欢腾。我看着自己手臂上、腿上缠着的绷带,还有眼睛...眼睛上那微小的伤口...
他们跟我说,那伤口是在火场上撞到的伤口。
他们还说,洛天佑来公司,是想要给我看一看,他给我买的新裙子。那条浅白色的、有着小碎花的长裙,最适合在大片的薰衣草里面拍照了。
得知我还在火场里面的消息,他不顾阻拦直接冲了进去。
虽然火警说,里面烧的已经很严重了,估计人已经保不住了。
可他还是冲了进去,义无反顾,毫不犹豫。
他把我从那个窗口高高的托举着,让靠在阶梯攀爬的火警将我接力送了出来。而他自己,却因为烧伤严重,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而我被送出来,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医生说吸入太多有害气体,大大的损害了呼吸功能,能不能恢复,还是后话。
我的右腿重度骨折,身体多处烧伤。
甚至有的部位烧伤程度十分严重,幸好有人移植皮肤给我,在昏迷之中,医生帮我做了植皮手术。
今天我醒过来,已经是九月八号了。
距离那场火灾,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的时间。
十天,十天里。
洛天佑的尸体被火化,化作了一堆骨灰,装进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
而在陵园里面,洛天佑的墓碑静悄悄的立在西南角。
就连葬礼,也草草的举办了。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错过了。我都不知晓。
真是可笑,我是洛天佑的妻子啊...就连他的葬礼我都没有出席,他们这样残忍的剥夺了我这最后一点点权利,我能不怨吗?
可他们毕竟是洛天佑的亲人,我又实在不能恨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捂着脸,茫然无助的问道,双手都颤抖的厉害。
"阿佑,你就这样撇下我一个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我呢喃着:"你为什么要冲进火中,傻子,真是个傻子。"
夜色无言,只有那寂寥的雨水无情的怕打着窗户。
我的伤势有些严重,所以还需要在医院里面静养一段时间,手臂上和背部都做了植皮手术,恢复期还需要经常检查。
亲人和朋友们每天都会轮流来陪我,陪我说话,试图打开我的心扉。
可我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见,强烈的厌世感将我紧紧地包围。
我不止一次想过,去死...
我想去陪洛天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我放不下晚晚...
晚晚,我可怜的孩子,才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她现在还年幼无知,懵懵懂懂的不晓得自己的爸爸去了哪里。还当是洛天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出差。
她又是那么乖巧懂事,见我闷坐在屋子里面,会亲昵体贴的握着我的手,一本正经,又用萌萌的声音说:"妈妈,打针很痛的,对不对。"
我可以对别人无动于衷,但对晚晚,我做不到面无表情。
"喏,吃了糖就会好的哦。"晚晚从口袋里面塞了一大把的糖果,放在我身边:"只要你能够好起来,晚晚就给妈妈你好多好多糖果。"
"晚晚,乖。"我摸了摸她的头,可是看着晚晚那张跟洛天佑无比相像的脸庞,心里的悲伤再次涌上来。
那一颗心,已经支离破碎了。
碎成了太多块,根本就拼凑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