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仲飞面红耳赤的扶着五楼走道护栏,贪婪的吹着河风,依旧能够听到心脏剧烈跳动,噗通...噗通...
“你很紧张吗?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道如同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
“谁!”楚仲飞连忙转身,但是走道并不宽,也就一米左右,此时宾客也都在大厅之中,两侧没有人影,一股寒意顿时打消了楚仲飞身体的燥热。
叮铃铃~
铃声再度响起,楚仲飞这次分辨出了位置,连忙抬头看去。
月光皎皎,一女子坐在屋顶之上晃动着小脚丫,没有穿鞋,脚踝处系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铃铛。
再往上看去,黑色过膝云边百褶裙,肩披及地嵌红花透明蝉翼纱,面容精致好似月下妖精,眸如珍珠,手似柔夷,肤如凝脂,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一头乌黑亮丽及腰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之上,未施粉黛,却让人惊叹嫦娥大抵也不过如此。
楚仲飞顾不得惊叹女子美貌,却第一时间选择了低下头,女上男下,从下往上看,就算月色再明,却也不可能看到什么,但楚仲飞依旧选择了如此做。
“呵呵呵呵~你是个雏儿?”小女孩捂嘴轻笑,发出一连串银铃办的声音,良久才听了下来。
“我不是!”楚仲飞弱弱的辩解。
“你很有趣,若说你是正人君子吧,你却选择来此遍地禽兽之处,若说你贪慕女色吧,却连抬头都是不敢,如果你多看一会,或者有着不一样的风景。”小女孩说着换了一个坐姿,身体趴在房檐上,双目如皎月,犹如噬人心魄一般的黑暗中的妖精,一颦一笑勾引人内心最原始的冲动。
楚仲飞的头更不敢抬了,细细盯着自己的脚掌,数着地板上的花纹。
“喂,你还没回答我不会是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也不知道该称呼这女子还是女孩,姑且称作女孩吧,只见这女孩玩心大起,伸出皎洁如同玉璧一般的手指轻轻勾住楚仲飞的下巴,将其抬起,嘴唇轻动,明明说着无礼的话,却配上那犹如妖艳一般的笑容,是让人觉得那么的自然,就在女孩笑容绽放的那一刻,似乎天都亮了。
“女孩子家家怎么能穿这种裙子还这么短,不羞吗?而且你在上面,我如何抬头看你,那不是污你清白吗?还有你这举止?是能随意对陌生男子做的吗?有伤风化。”楚仲飞头一扭,从女孩的玉指中拜托,眉头紧皱,眼神飘忽,有些口齿不清紧张的说道。
女孩闻言一愣,这还是第一听到有人训斥自己穿着不合适,虽然自己的裙摆确实与世俗不合,但那些个男人那个不希望自己越穿越少,不穿最好,怎么会提醒自己这衣服不合适喃?还有那清白,那些个一个二个公子哥谁不想亲手摘去。
女孩直接从屋顶跳下,站在楚仲飞的面前,右手放在楚仲飞额头之上。
楚仲飞连忙想要躲避女孩的手,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双手本能的扶住一旁的栏杆。
“你...你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楚仲飞声音有些结巴,上半身极限后仰躲避小女孩的手。
但楚仲飞终究还是失败,空间就那么大,女孩的柔夷还是摸到了额头,楚仲飞就感到那女孩的手冰冰凉,好似没有温度一般。
“你没病啊,你不会真是个雏儿吧?”女孩突然眉头没闹的说过一句。
“瞎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老把什么雏儿雏儿的挂在嘴边,这不好。”楚仲飞见小女孩将手抽回,这才松了口气,立马回道。
“难怪如此,听你这语气你就是个雏了,喂,我都第三次问你了,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女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根本就没听楚仲飞说什么。
“是啊,不行吗?而且我是来办正事的。”楚仲飞脖子一扬,正气凌然的说道。
女孩闻言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来这里办正事?鱼水之欢确实也是正事,天伦之乐也是正事,齐人之福同样如此,就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正事。”
楚仲飞也是市井出身,自然听懂女孩再说什么,脸一下就红了,连忙辩解道:“哪有,是真的正事,是我怀疑昨天发生了命案,可能...”
楚仲飞顿时反应过来,连忙住嘴。
“可能什么啊?你怎么不说了?编不下去了吧,还说不是,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见到美色就走不动路,阿欠~”女孩说着打了个喷嚏。
秋末的河风还是有些凉。
“随你怎么说了,我就知道一种米养百种人,我承认你说的那种男人很多,包括我师兄也是,但你不可能每个男人都了解过,至少目前的我不是这种人,以后我也不准备当这种人,鞋子喃?”楚仲飞扫了女孩的脚一眼说道。
“干嘛?你好这一口?”女孩闻言本能后退一步说道。
“老人常说寒从脚下起,打喷嚏已经是风寒的前兆了,你不穿袜子也不穿鞋,还赤脚站在地上,本来这河边天气就凉,地板就湿,很容易着凉,鞋子在上面是吧,我
帮你拿。”楚仲飞说完,猛然跃起,踩了护栏一脚,借力越上屋顶。
“没有啊。”楚仲飞找了一圈低头说道。
“我没穿。”女孩不知为何,突然如同好似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头说道,让人看不清表情。
“多大的人了...”楚仲飞叹了口气从屋顶跃下,贴近了小女孩。
“你要做什么?”小女孩一脸惊讶的说道,泫然欲泣,好似一朵任人采摘的花朵一般,又像是遭遇大灰狼的小白兔,似乎楚仲飞只要一用力,就能将其推倒。
但楚仲飞却已经退开,指着地上的鞋子说道:“袜子给你估计你也不会穿,你穿我鞋子回家吧,今天才买的,回去丢掉就好,如果我没看错你还是女孩吧,这里不适合你待,里面的衣冠禽兽很多,很危险,而且你身体冰冷,四肢没有丝毫温度,回去后用红糖和生姜煨汤,能驱寒,平时也能喝喝,对你有好处,我是大夫,没骗你,那我就先走了,别只想着漂亮,身体受了寒落下了病,苦的还是你。”楚仲飞说完就直接离开,只留下了自己一双鹿皮短靴。
女孩犹豫了片刻,将自己的小脚穿到鹿皮短靴内,暖暖的,还有余温,只是鞋子对于她而言很大,大了不少,女孩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喃喃道:“我以为他性格软,喜欢女子强势,但我却有力使不出,我以为他吃软不吃硬,或许内心的欲望其实是征服,但他却也没多做一步,影月,你说天下真有对我不心动的男人嘛?还是说真有书上说的那种如同柳下惠一般的人物?”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女孩身边,声音清脆,却毫无感情:“没人会对您不动心,只是有的人能把持得住,有的人把持不住,或许只是他想用与众不同的方式打动你。”
“或许吧,让这里的管事去我房间见我。”女孩沉默片刻,对身后之人吩咐道。
然而女孩刚踏出一步,突然停下,说道:“对了,顺便煨一点红姜茶一并送来。”
“小姐,你不吃姜的。”影月微微躬身道。
“让你做你就做,我现在开始吃不行吗?还有,他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有色心没色胆罢了。”女孩说完,转身走进船舱。
“大...大人...怎么是您来了。”宋妈妈一脸恐惧的跪在地上,原本巧舌如簧的嘴巴舌头也有些打结。
一块雕刻着明画舫楼船的令牌放在桌上,女孩背对宋妈妈,坐在化妆镜前面仔细给自己补着妆。
“这几天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孩神色平淡,语气淡然的说道。
“没...有有有,昨日何家公子包船,酒中想要听人说书,老郑头是我们城最好的说书人,何公子出手大方,便带着自己的孙女过来给何公子说书,那老郑头的孙女长得也算是娟秀,哪知那何公子醉酒后兴起,意图玷污那女孩,女孩自然拼命抵抗,那老郑头也是不依,却被打昏了过去,那女孩也被何公子失手推下了河,今日在岸边发现。”宋妈妈连忙如同倒豆子一般说出来。
“还有喃?”女孩没有意思情绪的变化,对着铜镜仔细的涂抹着口脂。
“还有...还有...那女的相好也混进了船里,企图救女孩,却被何公子的手下林虎刺穿胸口,丢下河去,应该也是死了,那老头被我救了下来,送了回去,大人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我们并没有杀人啊,甚至还救了那老头,给了他好大一笔钱让他可以养老。”宋妈妈磕头如捣蒜,不停解释道。
女孩依旧是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感情变化,说道:“我们喃,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却不做买命生意这是底线,否则我明画舫也开不到这么大,当然了你如果能够摆平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你没有。”
“大人,这事也不怨我啊,我明画舫那么多年轻貌美女子,就连是我,哪个不能服侍那何公子,谁知道那何公子会突然对那说书人的孙女出手,他手下都是高手,我们...我们阻止不了啊!”宋妈妈都快哭了,这事她也是倒霉催的,整个明月舫这么多女子哪个不行?何永华偏偏要去招惹清白人家的女子,最主要还闹出了人命。
“既然这事已经发生了,总归要有个说法,你准备怎么处理?”女孩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妆容,点点头,转过身来,问道。
“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宋妈妈小心问道。
“你是在教我做事?”女孩仪态端正,眼神冰冷,声音如同寒冰,俯视脚下跪倒之人。
宋妈妈身形跪的更低,几乎贴在地面,声音充满恐慌连忙说道:“不...不敢,上午何家护卫过来警告我,让我不要多言,自取祸事,他还说这事情久了便是悬案,而且他们会和秦县令打好招呼,所以我想要不了多久,这事自然而然的也就不了了之了,便也就应下了,毕竟我们还要在他们的地头上吃饭。”
“不了了之?你以为你是十岁小女孩吗?虽然今天我才来到祁连,却也得到了消息,那县令秦泽推说家里有事,请假一月,而刺史林天之更是对外宣称身体抱恙,你说何家去打招呼
?和谁?”女孩冷声问道。
“这...这,我真不知道啊。”宋妈妈跪的更低,眼泪都吓出来了。
“他们哪个不是人精,更是为政一方,在秦佑这块地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主,却如此避之不及,显然这事牵扯的太深,他们不想参与进去。”女孩有道。
咚咚咚~
“小姐,你要的消息摸清楚了。”就在这时,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
“春桃,进来说。”女孩说道。
一名宫装女子进来,看都不看一眼地上跪着的宋妈妈,对着女孩微微躬身,说道:“今日上午,城西悬壶堂出现命案,被杀者是一对母子,凶手暂未发现,但悬壶堂大夫随后便前往戚府,没过多久,刺史府护卫长和秦府管家同时出现在戚府,没过多久便传出刺史抱恙,秦县令回家尽孝的消息,后面便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说。”女孩问道。
“辰时左右,徐阳桥边发现一具女尸,这事本是县衙处理,纵然县令不在,按照大唐律例,应当由县丞暂时代理,但衙役却直接告知都尉府,由戚军威带队,而从始至终,县丞从未出面,根据我们这边的搜集情报显示,这位悬壶堂的大夫一直与戚军威以师兄弟相称,但师父是谁暂时未知,之前楚仲飞不在我们关注范围内。”春桃说道。
“你听明白了吧,戚魏冉是坚定的保皇派,戚军威作为他的孙子自然也是,何家我就不说了,你还觉得此事能不了了之?”女孩说完嘴角流出一抹冷笑。
宋妈妈一字不敢说,头顶着地,动都不敢动。
“吩咐下去,将此事以流言的形式宣传出去,但不要让人察觉到是我们做的,那林虎就是其中的关键,找到他,想个办法交给戚军威。”女孩对着春桃吩咐道。
“是。”春桃微微躬身应下。
“今天船上...如此说来那人就是楚仲飞了,你刚刚想让我陪的?”女孩说道一般,突然反应过来,这时候能到船上查案的也不会再有他人,想起那稚嫩的举止,嘴角不由流出一丝笑容。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知道大人身份,竟然想要大人作陪,奴婢该死。”宋妈妈闻言彻底慌了,连忙磕头如捣蒜。
“这事我不怪你,我是花魁,陪酒本就是一部分,带路,刚刚我没有兴趣不过我现在来了兴趣。”女孩笑道。
“啊,是!”宋妈妈连忙从地上爬起,开门引路。
女孩走门边,看到自己过膝黑色裙子,顿了顿,说道:“你到前面等着,我换套衣服。”
女孩说完,转身从衣柜之中取出一条拖地红色长裙:“以后这类裙子就不要了吧。”
“小姐何须如此。”影月突然现身女孩身后,轻轻道。
“你指什么?”黑裙从女孩身上散落到地上。
“所有,小姐本是千金之躯,何须来此受苦,奉承这些下三等之人。”影月叹了口气,拿出红色长裙细细替女孩穿上。
“大姐十六建立添红袖,布局十余年,一举覆灭上三等之一的后齐,自此成就添红袖的无上传奇,而我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话便是你看那是闫思月的妹妹,母后口中永远都是你皇姐如何如何,明明我做的并不差,但我不服气,我要向别人证明我不比我姐差。”女孩平静的道。
“即使如此,小姐掌握大局就好,何必亲身犯险喃?”影月细心替女孩拂去衣上的褶皱。
“皇姐建立添红袖的时候,母后好歹给了皇姐风雅颂三人,他们哪一个不证明自己是震惊天下的奇才?我想以他们之才纵是为相也不无不妥,而我喃?得到的只有这刚刚发展的明画舫,你也看到刚刚那人怎么样了,但凡我有其他人用,我也不会解释那么多给她听了,我只能亲自出手,明画舫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却不只是皮肉生意,他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女孩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听小姐的意思,是准备插手到大唐里面了。”影月说道
“大唐如今三方平衡,与我无利,乱起来我才能从中找到机会,我现在将把柄送上,唐皇必然以此为契机,将秦佑道的阻力就此铲除,到时候戚军威成立第六军已是必然,攻守强弱将会顿变。”女孩眼中满是兴奋的色彩。
“纵然如此,以唐皇如今在国内的威望,就算出现内乱,也必将很快铲除,于局无意。”影月为女孩梳着头发轻声道。
“无妨,乱即可,自从皇姐的添红袖覆灭后齐,上三等国家便开始极度警惕任何外来势力,在想有所作为必然不可能,既然如此,我便培养一个上三等国家,只要南陈吞并大唐,或许有机会踏入中三等。”女孩笑道。
“小姐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么根据陛下旨意,除非小姐遇到生命之危,否则我将不在出现,只会以旁观者的姿态记录下来,呈报陛下。”影月盈盈拜倒。
“我明白,我会让他们明白,我不比皇姐差,春桃端起那鞋子和袜跟我走。”女孩看着地上匍匐的影月,一挥衣袖,跟随宋妈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