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黔偏过目光，看了看陈泠，“这件事，你恐怕要过问太子殿下了。”
李思左惊恐的抬起头，俨然看见了陈泠眼底的怒气，是的，他在江上活活被射死一百五十人，这些人都是随他征战沙场的弟兄，若是他李思左一人就可抵命，还有什么天理。
“太子殿下！”李思左爬到他脚边，目光中尽是乞求，“放过我苦命的兄弟吧，他可是下官唯一的小舅子啊。”
见他朝自己爬过来，陈泠倒是有些心软了，“这...”
“别听他的！”方瑶还没来得及阻拦，眼前便有白光闪过，谁知那李思左竟然胆大包天，不知何时手中藏了一把匕首，他原本趴在上，但是眨眼睛已经抱住了陈泠的左腿，扬起手腕便要刺下。
“太子小心！”
有身影飞扑过来，方瑶被一股大力带开，翻滚了几下，那人抱着她撞到墙边，发出一声闷哼，一片混乱之中，堂外府兵竟然捏了宽刀冲进来，这势头，视乎是要造反。
“没事吧，”熟悉的怀抱和气味，方瑶一抬头，竟发现自己被陈黔护在怀中，刚刚奋不顾身飞奔过来的，竟然是他么。
“太子怎么样了，”方瑶挣扎着起身来，发现此刻的阵势，竟有些剑拔弩张。
堂内，密密麻麻是李思左的府兵，而李思左还未将陈泠控制住，便已经被冷剑按在了地上，面目有些扭曲。
混乱之际，李思仁夺了身旁府兵手中的弯刀，趁乱奔出衙门口。
“抓住他，”陈黔的眸子漆黑如夜，他自方瑶身后起身，单手捏拳堵在嘴边，不动声色的咳了咳。
“是！”望云帆飞身跃过众人，朝那仓皇的身影追去。
冷剑沉着脸将李思左踩在地上，“竟敢行刺太子，你不想活了。”
李思左阴冷的狞笑起来，“若是从这个门中走出去，估计我也活不了了，不如趁现在...”他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掀翻冷剑站了起来，“还不如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他离陈泠极近，纵使冷剑反应再快，也已经来不及。
陈泠闷哼了一声，转眼肩头被他横削了一刀，雪白的衣衫立刻被打湿，鲜血汩汩的冒出。
“陈泠！”方瑶尖叫着扑过来。
噗嗤一声，有利器刺穿肉体的声音，方瑶站在后头，神情一愣，站定在原地。
李思左双眼空寡，身形摇晃了两下，紫色身影应声倒地，嘴角有鲜血顺着衣襟流下，他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很快又有腥甜涌上喉头，他咳嗽着趴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很快断了气。
总算结束了，陈泠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的靠着墙壁坐下。
“太医，叫太医！”
方瑶焦急的扑到陈泠面前，手指触到那鲜血，顿时掌心尽数被染红，她张着嘴说不出来，只能机械的重复，叫太医。
擒贼先擒王，屋内府兵没了头目，很快便被暗卫控制住，兵败如山倒，这一场只是顷刻间发生的造反，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望云帆拨开众人，将手中拎着衣领的人丢进门槛，那是已经被捆住了手脚的李思仁。
此刻他情绪已经失控，如一条离开河水的鱼，不住的扑腾，高喊，“陈泠！难道你忘了！每年入京，我去看你母妃，难道你又忘了！逢年过节进献珍宝的，不是我吗！眼下你如此过河拆桥！”
陈泠捂着剧痛的肩头闭目坐在那里，只觉得头昏脑涨，听不清那人的喊叫。
“你怎么样，”方瑶见他终于露出疼痛的表情，心里揪一般的疼痛，他是那么好的少年，又怎么会参与那些行贿受贿的事情，她撕破衣角，将长长的白纱一圈又一圈的系在伤口上方，终于止血了。
陈黔冷着脸自后头走出，背后的疼痛已经消散了，他居高临下的站在李思仁面前，看他做最后的困兽之斗，“此次陛下命本王前来，就是为了铲除异己，你以为你们在此猖獗多年得不到整治，是陛下不知么。”
此言一出，结果已经很明朗了，追杀他们的人是皇后派来的，而皇帝是亲自命陈黔来的，原因为何呢，皇后在朝中扶植了不少势力，眼下最为嚣张的便是这江南江左的县丞，女人不可干政。
方瑶脑海中有警钟般响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一直误会他为何只相信皇帝不信自己，一直误会他是因为惦念着与晋阳公主的情分。
原来一直是自己错了，他是能成大事之人，自然不会为了儿女情长牺牲至此。
她怎么会这么蠢呢，方瑶眼眶有些酸涩，忽然手指尖被人抓住，她低下头，发现是陈泠，此刻他正皱着眉，神情痛苦，话音轻得就像一句呼吸，“瑶儿。”
方瑶扶着他起身，轻声的哄，“没关系，郎中很快就到了，你再坚持坚持。”
他死抓着方瑶不放，而她则只想回头看看陈黔的脸色。
误会了这么久，他从不解释，只希望真相大白的这一天，她能看见一个事实，却不想，她最想去承认自己的过错的时候，有了这样的隔阂。
陈黔明显别过眼去，语气十分冰冷，“太子受伤，先送回李府安置。”
“瑶儿...”已经被人扛着往前走，陈泠紧闭双眼，嘴边是轻声的呢喃。
方瑶不得已，唯有跟在他身侧，回应，“我在。”
此时冷剑拱手回来，低声报告最后的结果，“主子，江左的乱党已经尽数铲除，江南那边咱们的人也已经赶到了，想必李思仁已倒，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花太多心思。”
“知道了。”陈黔冷冷看着方瑶与陈泠离去的方向，只觉得心头有些发堵。
李思左在混战中死去，是陈黔没有料到的，本来皇帝的命令是抓活的回去，这样也便于深挖，皇后身后势力庞大，已经大到不是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处置的境况，如今李思左这条线直接断掉，唯有把更多的心思放到李思仁身上才行。
一行人在李府衙门临时住下，陈黔在书房里一窝就是一天，治下来状告李思左生前罪行的，光是每日便有一二十起，卷宗处理起来也棘手麻烦，但他事事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