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赫然是木花。
米面行掌柜连忙迎上前去,“将军大人。”
木花跳下马来,丝毫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但也可以看出白奉甲这一刀刺得实在巧妙。
木花拿起马鞭,狠狠地抽了米面行掌柜一鞭子,“老子的粮,你就这么卖了!”
打得米面行掌柜一下伏倒在地,周围前来买粮的流民纷纷退到一旁,畏惧地看着怒火冲天的木花。
“大人,小人实在冤枉啊。”米面行掌柜哀嚎着喊道。
木花又狠狠地补上了一鞭子,“冤枉,老子打人,从来没有冤枉二字。”
米面行掌柜哀嚎不已,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招来木花的鞭子。
木花又打了两鞭子方才泄恨,又走到一旁的流民跟前,大声喝问,“一帮畜生,是谁让你们来买粮的?”
几个流民畏惧地低下头,没想到依然招来了木花的鞭子,顿时哀嚎声响遍整个巷子。
“说!老子让你们说!”木花边打边骂道。
木花见鞭打没用,扔掉手中的鞭子抽出弯刀,抬到一个流民脖颈处,威逼道,“没听到老子的问话吗?”
那个流民蠕动了一下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木花抬手便砍掉了流民的胳膊,哀嚎声、哭泣声......霎时间流民乱做一团。
“给老子全部围起来,一个都不许走。”木花大声喝道,便见随同的蒙古军士将米面行团团围住,只留下一群流民在圈内瑟瑟发抖。
“谁能回答老子的问题,我就放他走。”木花换了一副模样,温声道。
楼上的小沐紧紧握住了双拳,司马香也没有料到军队的反应如此的迅速和猛烈,现在只能看这帮流民能不能扛住了。
出乎木花的意料,一帮子流民居然没有人应声。
“呵,看不出这帮贱民还有这份骨气。”木花冷笑一声,提起刀走到一个流民跟前,“你信不信这一刀会砍到你的脑袋上?”
流民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终于开口道,“回禀大人,小人只是自家缺粮,所以才来买的。”随着声音出来的,还有牙齿之间磕碰的打颤声,好不容易方才将一句话给说完整了。
木花咧嘴一笑,抬刀砍掉了流民的脑袋,流民群中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但也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深怕木花下一个目标找上自己。
“你们一帮猪猡,居然有钱来买粮,你们真当老子傻吗?”木花狂怒吼道。
小沐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伸手抓起桌上的贪狼剑,便要朝楼下走去,却被司马香一把抓住,摇摇头示意其不要冲动。
木花暴怒着走到另一侧的一个流民身前,仍然没能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抬起刀来便要砍人,却听巷子中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声怒喝,“木花!”
木花皱了皱眉,刀下的那个流民正庆幸自己得脱大难,却没想到木花仍然顺势将其头颅砍了下来。
一众流民顾不上四处喷溅的鲜血,仿若见到了希望一般,也不管来人是谁,哀嚎得更加
大声了。
只见几人提缰拉住疾驰的马,纵身一跃跳下马来,显然骑术异常精湛,正是言叙文等人。
言叙文皱眉看了看场中的局面,见到两颗圆滚滚的头颅,胸中更是怒火中烧。
“木花将军,你太放肆了。”言叙文冷声道。
木花收起刀,满不在意的道,“本将军放不放肆,应该还轮不到言将军来管吧。”
“哼,末将管不了,自然有大将军管。”言叙文并没有跟木花纠缠的打算,抬抬手,示意一众蒙军收起刀来,放场中的流民离开。
一众蒙军犹豫不决,目光纷纷看向木花。
“我看谁敢!”木花怒目圆睁,大声喝道。
“木花,你太过分了。”一个随同言叙文而来的蒙古将军喝道。
“哼,老子过分,老子是为了大家伙的粮食。”木花同样不客气。
“昨日吴老大人有言在先,所有的军中粮草,一应由各部自行采买,你这样强抢,不怕败坏兀鲁尔哈将军名声么?”那个蒙古将军冷声问道。
“哼,他吴清源算哪根葱,管天管地可管不了老子。”话语虽然强硬,但显然不敢接后半句话。
言叙文抬手缓缓鼓起掌来,冷声道,“很好,很好,木花将军,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完带着一行人翻上马背,也不再多言,掉头朝原路返回了。
木花皱皱眉头看着言叙文等人离开的方向,他虽然粗鲁,但并不傻,知道言叙文等人肯定会来阻拦自己,所以想着尽快将线索捏在自己手上,但谁曾想到这帮子贱骨头居然这么硬气,白白让自己得罪了一帮子人,尤其是吴清源和吴家,显然自己昨日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也绝了自己与吴家亲近的希望,由此木花方才着急想在征粮一事上立下头功,免得兀鲁尔哈找自己后账。
木花嫌恶地看了看场中瑟瑟发抖的流民,一些妇人甚至已经吓得屎尿失禁,随着寒风吹过,带过来一阵屎尿味。
木花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蒙军将一众流民放走。
只见一众流民如得大赦,什么也顾不上拿,屁滚尿流地飞快消失在各条巷子中,而原本在各条巷子等着的马车,早在第一时间便撤离了巷子。
木花不去看疯狂逃跑的流民,也不顾米面行掌柜的哀求,让手下一个头目指挥着军士冲进米面行搬粮,自己则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直到此刻,小沐方才松开紧握的拳头,只见其中已经满是汗水。
司马香贴心地为小沐续了一杯热茶,安慰着道,“放心吧,所有今日来收粮的,都不是咱们的直系兄弟,就算官府来查,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抹杀掉所有的痕迹。而且这帮流民都是拖家带口,性命早就握在了我们的手中,即便是让他们说,他们也得思量思量值不值得。”
小沐喝了一口茶,心中却并不如此认为,但好歹今日没有让木花抓住把柄,也算是万幸之事。
相比于小沐的万幸,张一丰则没有那么幸运了。
齐二赏给他的两张新钞被他郑重地放在了最贴身的地方,只是可惜
衣服破破烂烂,放在什么地方都让他不放心。
还是自己的狗窝最让人放心。
张一丰有节奏的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门后传来微弱的声音问道,“谁啊?”
“娘,是我。”张一丰轻声回道,说罢方才推门进去。
却见昏暗的棚屋内,狭小的空间里摆着几块破木板,木板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一个干瘦的妇人躺在干草之中,身上盖着一条破得不能再破的布帘,这还是张一丰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跑到城西的喇嘛庙佛龛上偷来的。
张一丰轻轻走到妇人边上,从妇人手中接过一根绳来挂到墙上的木桩上,方才走到一旁从瓦罐里给妇人倒了一杯水,又伺候着妇人喝下,方才献宝似的从胸口处掏出两张新钞,递到妇人手中,妇人好奇的问道,“儿啊,这是什么啊。”
定睛一看,才发现妇人居然是个瞎子。
“娘,这个是儿子今天刚挣的,明天还有呢?”张一丰伏在妇人耳边轻轻地说道。
妇人赶忙将手中的钱往张一丰手里塞,口中喏喏地道,“儿啊,你可不能出去偷啊,抢的。”
张一丰将钱塞到妇人手中,温声道,“哎呀,娘,您放心吧,这个可是儿子干干净净挣的,绝不是偷来抢来的。再说,儿子这小身板,能抢得过谁啊?”
妇人噗嗤一乐,想来的确如此,方才放下心来,摸索着把钱塞到身体内侧的木板缝里。高兴地道,“儿啊,再攒几年,你就可以把媳妇娶上啦。”
张一丰眼睛一酸,却不忍打破母亲的希望,只是温声道,“娘啊,儿子就守着您就成啦。”
妇人嗔怒道,“这哪成啊,娘这把老骨头,总有一天会去见阎王爷的,你自个孤零零的一个人,娘又怎么能放心。”
张一丰悄悄伸手抹掉眼角的眼泪,连忙点头道,“娘您放心吧,儿子一准给你找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妇人拍了身旁的儿子一把,乐道,“就你这嘴好使。”接着叹道,“要不是有娘拖累着,你早就娶上大姑娘啦。”说着抹起眼泪来。
张一丰连忙伸手给妇人抹掉眼泪,轻声道,“哎呀,娘您这是哪里话,儿子巴不得守着您一百年呢。”
说完拍拍妇人干瘦得犹如鸡爪的手道,“娘您好好歇着,儿子去给你熬点粥喝。”
张一丰走到破掉一半的米缸前,揭开半拉木板,看着已经见底的米缸,心中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今年这个冬天该怎么过。
张一丰弯下腰来,用手从米缸中抓出一把米,从水缸中加上满满一锅子水,走到地灶前开始熬起粥来。
最近天天下大雪,张一丰看着屋内越来越少的柴火,心中直骂着鬼老天,连打个柴都费劲。
张一丰不敢叹气出声,只能盯着火炉里的火苗发呆。
外面突然传来的一声咳嗽惊醒了张一丰,锅里的水还没沸开。
一声咳嗽,又接上一声咳嗽。
张一丰站起身来,悄默声朝外走去。
张一丰刚打开门,一柄剑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