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察看着从门内走出的小沐。
小沐年纪很轻,但眉眼中透着一股英气,尤其是刚才硬挨了邦察一箭,居然愿意就地等死,倒是让邦察对其另眼相看。
“你是在找我吗?”小沐忍着伤口疼痛,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我并不是在找你,我是在抓你。”
“有区别吗?”小沐自嘲的笑了一声。
“自然有区别,找,是漫无目的的找,抓,是有目的的抓。”邦察心情不错,居然能与小沐玩起了文字游戏。
“那恭喜你,你抓到我了。”小沐松开了匕首,双方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拼命,显得尤其没有必要。
而且,小沐现在也是奔着拼命来的。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交代什么?”
“对屋里人的交代。”
小沐一愣,似乎明白了邦察什么意思。
强忍疼痛,小沐转身朝房间磕了三个头,“老先生,姑娘,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屋内,小叶已经泪流满面,但老驼背紧紧捂住她的嘴。
孩子之间的友情,虽然也有爱,更有恨,但当面对生死时,总比大人释然得更快些。
此刻的小叶,早已经忘记小沐曾经的背叛,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最好的朋友即将离自己而去,接下来也不知是生是死,叫人如何不伤心。
老驼背此刻也看淡了很多,原本心中对于小沐还有一些意见,但见其此刻为了自己祖孙,愿意主动承担,也算是弥补了之前的过错了。
邦察点了点头,用小刀从内里红色内衬上割下一块红布,与其他红布块一起串在了一起,也算是代小沐谢过了门内那位老大夫的救命之恩,同时也代表着自己对于这位愿意坚守在贫民之中的医者的一份敬意。
“走吧。”
邦察轻叹一声,他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准确来说是孩子,交到帖木儿手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他自然不会由此放过小沐。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小沐既然选择了当这个杀手,自然就要做好准备接受各种后果,最严重的当然就是死亡。
在他潜伏到那个宅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无声的选择。
邦察带着小沐离开了小叶的院子。
一条人影无声
地从巷子里突然杀出,直冲着邦察而去。
“终于来了。”邦察冷笑一声。
邦察不愧为百战之将,反应不可谓不快。
拔出随身的弯刀,便与来人战在了一起。
却是邦察将乔装打扮的白奉甲当成了小沐的接头人。
邦察此刻无心关注小沐,眼前的人比想象中的棘手。
同时,当白奉甲出现的那一刻,小沐的重要性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小沐见机得快,趁着两人交手,闪身躲进旁边的棚屋,飞速逃走。
邦察显然没有将此人与之前交过手和见过面的白奉甲联系在一起。
一则是白奉甲换刀使剑,另一方面则是又一次易容蒙面。
不得不说风雨间的训练手段非常之高明。
即使不用刀,加上此刻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白奉甲依然发挥出了自己八九成的实力。
而此刻的邦察也非之前的邦察。
箭手最怕的事情就是敌人近身,而此刻二人的距离已经将箭手的天然优势彻底抹杀。
但邦察显然也不是纯粹的箭手,一柄弯刀在其手中威力尽显,丝毫不弱于一般的江湖高手。
二人一刀一剑,挑动周边的积雪纷纷上扬,不一会便战成两团白影。
白奉甲估摸着时间,此刻小沐应该已经逃出了足够的距离,而且身在熟悉的棚屋内穿梭,小沐占据着天然的优势。
白奉甲且战且退。
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长时间保持高强度的战斗状态,更无法发挥出自己狂刀的威力。
白奉甲短剑一递,将邦察逼退,趁机逃入一旁的棚屋中逃走。
白奉甲逃,却是邦察乐于看到的。
他的刀技虽然可称上佳,但相对于最熟悉的弓箭来说,却是弱了一个等次。
邦察快速占据了棚屋的最高点,一双鹰目冷静的扫射着周围的棚屋。
邦察的心中默默数着数,计算着白奉甲逃离的距离和相应的范围。
箭已经在弦上,只要白奉甲露头,就可以确保以最快的速度射出。
可惜让邦察失望的是,白奉甲并没有露头,似乎彻底消失在低矮的一座座棚屋里。
在一片白茫茫的积雪中,一座座奇形怪状的棚屋,似乎正无声的嘲笑着邦察的失算。
但邦察
并不着急,一个好的猎手,最关键的就是耐心。
白奉甲终于还是露头了。
他的速度很快,箭的速度也快。
但白奉甲胜在已经熟悉了邦察的射术,不断利用身旁的棚屋为自己遮挡邦察的视线,让他找不到合适的发箭角度。
邦察心中震惊,眼前之人居然有着如此熟练的应对弓箭的本领,绝对是武林中少见之人。
邦察也在不停的转换着自己的站位,一袭白影快速的在棚屋的屋顶往前跃动。
两人犹如一只捕食的猎鹰,一只逃命的兔子,在棚屋之中上演着一出精彩的追逐战。
到底是鹰快还是兔子快,这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
用草原上老猎手的话说,鹰可以捕兔,兔也可以蹬鹰。
不知不觉间,白奉甲再次隐藏下来。
邦察失了白奉甲的踪迹,只得在估计的范围内寻找。
但此次他很谨慎,如果刚才不是顾忌小沐的存在,白奉甲虽然不可能杀了邦察,但至少可以让其受伤。
而邦察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他现在很谨慎,弯刀已经拿在了手中,方便第一时间对敌。
整个棚户区异常的安静,这仿佛已经成了此地住户的一种天然反应,对于危险的天然反应。
他们的反应很简单,却也很有效,关上破旧的门窗,躲在一间间小房子里默不出声,似乎只要对方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可以活命。
白奉甲此刻就在他们之中,一堆人用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白奉甲默默的听着房顶上的声音。
房顶很破,就是一些简单的木板和茅草,但此刻却帮了他大忙。
邦察的每一步移动,都能够清晰无比的传递到白奉甲的耳朵里。
近了,近了,更近了。
邦察落在了白奉甲头顶的屋顶上,此刻的他,还没有察觉到脚下隐藏的危险。
白奉甲是风雨间年轻一代最好的谍子,也是最好的杀手,好就好在他对于时机的把握。
一柄剑无声的破开房顶。
破旧的房顶自然受不了这等冲击,哗啦一下倒塌下来。
邦察一时反应不及,更无从借力,也跟着房顶往下陷去。
一上,一下。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