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礼贤走了,带着白蓁蓁一起。
据前去送行的张一丰等人说,白蓁蓁一路前行,一路回头,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白蓁蓁的心意。
用张一丰醉酒后的话来说,“若是大当家的去看一眼,哪怕就是一眼,九姑娘也不会走了。”
白奉甲听闻这句话后,并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白蓁蓁的心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但他不能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并不属于白蓁蓁,而是归属于一个久久未见的女人,而现在,这个女人还身在敌营。
似乎是为了躲避四周的流言,也可能是受了雪影还身在白城的刺激,白奉甲躲进小楼成一统,开始闭关修炼起来。
没有人能指摘什么,石头众望所归地暂时接替了白奉甲的位置,在文中堂和吴清堏的辅助下,开始山寨的治理工作。
他本身就是少年团的领头人,而现在少年团已经成为了逐鹿山的主干力量之一,几乎所有流民的势力都在少年团的掌控之下。
而文中堂和吴清堏也有意打压自己所属派系的势头,所以对于石头都是给予了绝对支持。
他们知晓,逐鹿山现在不能乱,更不敢乱。
好歹是白城也异常的配合,除了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庆祝宴会之外,其他的并无异常,但通过城中断断续续传回来的线报,所有人都知道,宁静的日子是短暂的。
聚义堂中,尘烟递给石头一张平平无奇的纸条,石头熟练地在递过来的蜡烛上一带而过,显现出来的字迹却让他异常吃惊。
“已于银城达成交易。”
石头沉默无言,将纸条递给四周众人,逐一看过之后,堂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一天终于来了。”文中堂轻叹一声,紧接着又轻声咳了起来。
石头连忙过去看望,文中堂抬起手来示意自己无碍。
众人并没有反驳,因为这已经是近些时日来传递来的第十封情报了,所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白昊君,以帖木儿为人质,与银城守官达成了协议,粮草五万担,武器无算。
当然,为了稳住朝廷,白昊君冠冕堂皇地递上了降表,向至正帝称臣,言辞谦卑,叙说了白城的由来和自己重回祖地的正当性,这也是银城守官愿意乖乖送上粮草和武器的前提。
但白昊君并没有依照承诺放走帖木儿,而是声称经过盛情挽留,帖木儿小王爷决定继续盘桓数日。
银城守官纵然无奈,却也拿白昊君没有办法,现在的西北道,没有了兀鲁尔哈的震慑,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向刚刚诛杀了兀鲁尔哈的白昊君开战的,包括痛失爱将的至正帝。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在冻土已经解封的现在,白昊君还堂而皇之地要了如此批量的粮草,难道当真是天降皇恩,拿来赈济百姓和流民的么?
要知道,原本裹挟在风雨间大部队中的流民,此刻早已经是十不存一,就算填塞城中百姓死伤留下的空余居所也有所不足,哪里还需要如此
批量的救济?
尘烟看了看众人凝重的面色,试探着问道,“要不要请大当家的出关?”
吴清堏缓缓摇了摇头,回应道,“现在大当家的出关,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等待,”
石头回过神来接道,“掌律所说没错,若是风雨间将矛头对准我们,那白大哥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白昊君,所以我们要尽一切可能,为白大哥争取时间。”
文中堂轻叹一声,也点了点头,“但我们不能寄希望于风雨间忽视我们。”
所有人都知道,逐鹿山便是白昊君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是东征还是西讨,逐鹿山都是绕不过去的坎。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白城之中,白昊君高坐县尹大座,案上摆放着至正帝赐下的官帽和金券,白昊君斜睨一眼,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轻视和不屑。
堂下,一个文官模样打扮的汉人正局促不安地坐在下手位置,在众多风雨间人士的包围之中,显得颇为难堪。
“圣使一路辛苦,还请到驿站休息几日。”白昊君并没有刻意折磨对方,心中冷笑两声吩咐道。
那汉官连忙站起身来,朝着白昊君拱了拱手,谄笑道,“白大人体恤下官,下官感激不尽”,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辞,还是鼓足勇气道,“只是,只是,只是帖木儿此人,您看?”
白昊君看着不住搓手的汉官,轻喔一声问道,“只是前几日,有一个蒙将前来,说皇帝陛下盛赞本官的归诚之心,还叮嘱本官一定要照顾好帖木儿大人,何以圣使今日前来,又让本官杀掉帖木儿大人呢?”
堂下汉官听白昊君说得如此直白,顿时吓得面无血色,颤声道,“白大人见谅,下官只是传达陛下旨意而已,其他事项与本官概无关系。”
白昊君心中冷笑更甚,叹息道,“既然如此,还请圣使到驿站盘桓几日,本官一时之间也难以抉择,还看皇帝陛下是否有新的旨意下来。”说完也不再跟那汉官废话,直接让白奉丁胁迫着走了出去。
等汉官走远,堂中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白昊君看着一众年轻面孔,同样面带笑意。
白昊齐等笑声暂歇,清咳一声站起身来,朝着白昊君拱了拱手道,“城主大人,现在两拨使臣都被扣在了驿站,但这样并非长久之计,不知城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了白昊齐身上,又飞快转移到了白昊君身上,他们的眼中透露着火热之色。
白昊君站起身来,淡然应道,“现在冻土已经化开,正是耕种的时节,他们既然等得起,我们更等得起。”
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露失望之色,却听白昊君话音一转,接着道,“但我们也不能让他们闲着,官兵不是已经驻守在逐鹿山以西了么?那便让他们和逐鹿山练练手吧。”
众人顿时又是哄笑一阵,官兵的到来,并没有出乎白昊君的意料,毕竟说朝廷当真放心他了才是怪事,但现在相较于白城,官军显然更在意逐鹿山,只不过现在谁都没有先开战的勇气
。
而白昊君,便是要搅动风云。
是夜,银城派过来的军队大营之中,主将拖哥脖子被人生生折断,于万军丛中死于非命,凶手更是留书,“杀人者,救国救民逐鹿山”
所有人都看出这是一个阴谋,自然也包括石头等人,但他们百口莫辩,因为他们并没有与官兵投降的打算。
所以这个赤裸裸的栽赃,是否当真属于栽赃,已经不重要了。
但好歹兀鲁尔哈死后,西北道的蒙军战力大降,加上驻军主将被人暗杀,所以纵然有副将主持攻打,却也是有心而无力。
时间,就在这绵延不绝的战火之中过了三个月。
西北的天气异常怪异,此刻已经五月,而早在三月之前冻土便已经开始化冻,但现在的逐鹿山中,依然还有残雪残留。
官军今天再次攻山,被阿七轻而易举地打退了。
但聚义堂中的众人并没有轻松的神色,反倒是满脸凝重。
因为城中再次传来消息,白昊君已经不准备再等了。
虽然白昊齐千般劝阻,但他开拓的心已定,加之无数青年将领已经等不及了,再在城中憋下去,恐怕开疆拓土没有完成,先毁掉的便是白城。
而不出所料,白昊君选定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逐鹿山。
石头烧掉了手中的信件,遮掩掉上面特殊的印记,沉声道,“若是风雨间与官兵合兵一处,我们必败无疑。”
文中堂咳嗽越发严重,让人以为他随时都会死去一般,在咳嗽间隙,他闷声道,“但好处是我们也彻底扎下根来,特别是现在流民们也都有了一定战力,”
见文中堂说话困难,吴清堏拦住了文中堂接着道,“加上有逐鹿山地理优势,坚持一些时日终归问题不大。”
众人不由自主地思考起吴清堏所说的事的可能性,尘烟突然打破沉默道,“不知道苏方两位庄主现在如何了。”
其他人闻言一振,大战止歇后,苏桓玉见白奉甲闭关,而风雨间也暂时没有攻打的打算,终于决定继续夫妻二人中断的路程,加上天气渐好,入川之路也不再难行,便出发朝川中而去,而且约定,若如愿寻得助力,将前来相助逐鹿山。
而王仙芝因为出生川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着苏桓玉夫妇前往,也方便联络一二,毕竟要论川中绿林,恐怕没有人比王仙芝更熟悉,也省得苏桓玉夫妇二人找不到门径。
但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苏桓玉夫妇身上,届时他们能够回来相助一二便已经十分不易,更何况是有大军相助?
石头现在暂行大当家职权,清咳一声,打破了场中沉闷的气氛,沉声道,“逐鹿山是一块硬石头,白昊君纵然想吃下,我们也要崩掉他的大牙。”
虽然这话并不好笑,但众人闻言,俱是哈哈一笑,勉强扫清一些颓然氛围,石头也趁热打铁,开始布置起应对事宜。
而就在此刻,关闭许久的白城大门,再次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