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白昊齐的笑声,言叙文心中涌起一抹不安,他并非江湖人士,但也看出白奉甲此刻状态颇为诡异。
言叙文周围的江湖人反应更甚,直觉之中有了畏惧之意,而且并没有刻意掩饰,言叙文自然捕捉到了。
“再射,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有几个白昊君。”言叙文怒喝道。
又是一轮齐射,言叙文同样弯弓搭箭,相较于其它箭矢更是后发先至,恰好引领着一众军士所发箭矢攻到白奉甲身侧。
白奉甲仍未醒来,但言叙文打头的箭已经不能寸进,不,如果细微看来,可以看出箭矢犹如碰上了一道无形之墙,正在竭尽全力向里穿刺而去,但箭头却已开始层层剥爆。
砰!随着一声脆响,言叙文的箭矢倒蹦回去,掉落在白奉甲身前不远,身后百来支箭矢自然是同等结果。
白昊齐笑声更大,尤其是看着言叙文再次弯弓搭箭,看到敌人不断地做着无用功,这不得不说异常的痛快。
言叙文等人不知道白奉甲的状态,白昊齐如何不知?这是体内内力达到极端饱和之时的外放状态,犹如在体内形成了一道内力屏障,除非遇到了一个比他内力更为雄浑,可以暴力破解的,否则其它一切都是无用功。
当然这种状态一直停留在书册之中,最近的记录正是他们白家之人,白辰,记述说辰祖在外修行,忽一日浑浑噩噩而归,周遭人上前招呼皆不得近前,府内老供奉意图诊治一二,居然被直接震飞,原因则是他想用内力强行突破。
而这种状态并不能持久,辰祖持续了一日,自此之后功力大成,白城之位稳如磐石,白奉甲呢?
白昊齐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若是白奉甲这种状态同样持续一日,那他自身安危尚好,自己呢?
显然自己刚才强行用内力为白奉甲疏通脉穴,成为了白奉甲突破的引子,但自己却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尤其是这身伤让他状态大损。
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言叙文是被兀鲁尔哈赞誉为儒将的肱骨,那自然也可以称为智将。
他当即放弃了袭杀白奉甲的打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萎靡的白昊齐。
“杀不了流民的大当家,能捕杀风雨间的二当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言叙文的声音有些冷,周围一众江湖人士和军士则是眼前一亮。
下一瞬,言叙文率先发难,无数箭矢向着白昊齐落去,更有江湖人士紧跟在箭雨之后,犹如附骨之蛆狞笑着攻去,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砍下风雨间二当家脑袋而邀功请赏的情形。
白昊齐苦笑一声,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啊,右手在满是腐殖的地面一拍,整个人腾空而起,与静静漂浮在低空中的白奉甲平齐。
言叙文拿白奉甲没有办法,他更是不敢碰,但并不妨碍他利用此刻状态特殊的白奉甲。
言叙文见状暗骂一句无耻,却也无可奈何。
第一轮箭雨宣告无效。
但白昊齐并未逃脱危险,更大危险已经来了。
蚁多咬死象,十来个言叙文多年招揽的江
湖高手敏锐地避开白奉甲,向着身后的白昊齐袭来,而即便是绝顶高手的白昊齐,也感到了头皮发麻。
轰隆隆的震响传来,言叙文面色冰冷,瞥了一眼依然昏迷的白奉甲,朝着一旁的副将叮嘱两句,大踏步朝着正激烈交战的战团而去。
但他不是要参战,白昊齐很重要,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作为赌注,他并非见钱眼开的江湖人。
纵身一跃,言叙文展现出极佳的轻功,虽然比不上白家的云梯十三纵,却也身形缥缈,速度卓绝,显然是有极深的传承。
下一刻,言叙文出现在一座半凸出的山包上,正好可以俯瞰战场,也可以规避树林的遮挡。
围住白昊齐的一众高手短时间之内已经折损了两人,虽然未死,却也重伤,短时间内无法再战,但白昊齐面上并无轻松神色,反倒越发凝重。
刚才调动内力帮着白奉甲疏通,造成他内力消耗严重,刚才更是凭着突然爆发,重伤了两人,却没能达到预期的震慑效果,这帮江湖人犹如不要命一般扑来。
白昊齐不由得暗骂,原来大哥不喜江湖人是有原因的,简直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他也知道自己的命有多值钱。
瞬间,他浑身紧绷,直觉传来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战栗,这是他没有办法抗住的预警。
言叙文手中的弓弦剧烈震颤,连带着他的手也微微颤抖,但并未结束,前箭刚出,右手在弓弦上一抹,强行止住弓弦的震颤,飞速弯弓搭箭,再一箭射出……
转瞬之间,已经是九箭连发。
邦察的实力。
言叙文,多年的隐忍,今天终于爆发。
他不单是一个智将,更是一名战将。
白昊齐猛提一口气,拼着重伤的危险迫使自己再次爆发,但此次并非为了伤敌,而是为了避险。
周围围攻的江湖人士被突然的爆发震到一旁,白昊齐则强咽一口血水,飞身闪避到一棵百年大树后。
他并未停止,勉力变幻着逃亡的路线,因为他不敢离开太远,此刻的白奉甲,虽然危险,却也异常危险,若是被言叙文劫走,即便清醒过来功力大成,却也难敌千军万马。
一棵环抱粗的大树被拦腰折断,紧接着又是一棵……
九支箭矢前仆后继,不断追逐着白昊齐的身影……
白昊齐心中警声大作,他的每一次闪避,都被言叙文清清楚楚地计算在内,就连他不敢远离也被计算其中,这让风雨间纵横西北的二当家生起了一种无力感,身体各处传来的疲惫感不断地告诉他,这种高速运动的状态他无法持续太久。
一支,两支,三支……一支支威力无匹的箭矢折损在地,终于,最后一支箭矢宣告无功,有些丧气地一头扎在满是枯枝败叶的地面。
白昊齐有些庆幸,好在言叙文并不会邦察的回珠箭,却也不妨碍他审视这个情报之上描述不多的蒙军中的异类。
但他现在无心思考,精神瞬间松懈下来,紧接而来的,则是遮天蔽地的疲惫感,
让他直欲躺平沉睡,虽然他竭力告诫自己不能昏倒,但似乎身体并不理会……
九箭皆告失败,但对面的言叙文面上并无沮丧之色,看到白昊齐猛地落到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嘴角浮起一抹讥笑。
他并没有用回珠箭,因为虽然诡异莫测,但致命的弱点是会削弱箭矢的威力,而他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地消耗白昊齐。
下一瞬,无数弓弦震响,白昊齐麻木的脑袋也反应过来言叙文的计划,勉强抬起头来,满脸苦笑。
言叙文,不是智将,而是将中之狐,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何会屈居兀鲁尔哈军中末席,难道单纯是因为蒙汉之别么?
他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又是一轮弓弦齐响。
两轮箭矢,一轮箭雨,覆盖了白昊齐周边每一处可能的缝隙。
逃无可逃。
白昊齐仰头望天,密林之中的天空异常狭窄,一时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重新低下头来,勉力伸出右手放在自己面上,即便无法留下全尸,也算留张好脸吧,免得见了绮罗,自己的傻妹妹不认识自己了。
白昊齐轻叹一声。
尘烟这两日异常忙碌,醉香楼来的一众姐妹也是抱怨连连,既是为了简陋的生活条件,也是为了这单调无聊的生活。
尘烟并未可以压制。
所有人都有抱怨的权利,但都只是抱怨而已,她们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除了逐鹿山,在其它地方,他们就剩下死了,在这里,即便是最为凶恶的鬼狱军也不敢动她们一根指头,她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保护,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尊重。
石头,文中堂,吴清堏,此时山中权力最大的三人已经离开了聚义堂,直接就守在野火堂的外堂,尘烟等人就在这处独立寨子的最深,最安全处。
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从堂前跑过,一看手中就拿着情报,但他并未停下将信息报给堂中的三巨头,甚至直接无视了三人,朝着后堂而去。
三人都是极为沉稳的人,此刻却都面露焦急之色,足以看出他们心中的焦躁。
“白大哥执意要去,我们也不必太过焦急,显然白大哥对白昊君的实力极其有信心,这番也定能全身而退。”石头松开简陋木椅的扶手,上面已经浸湿了汗水。
话音刚落,其它二人还未来得及应话,又一个黑衣年轻人跑了过去。
三人再也坐不住了,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焦急和忧虑神色。
此刻逐鹿山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白城,加之情报传递越来越难,如此密集的讯息传递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三人刚想迈步去后堂看看,再一个黑衣年轻人从他们身前跑了过去。
即便是耐性再好的人也彻底失去了耐心。
刚刚出门,便见一袭素裙,却难掩妩媚的尘烟提裙快步奔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跑过去的三名野火堂年轻人。
三人对视一眼,一颗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