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全虽然很不乐意,但这趟差事依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帮弟兄,再加上吴法言调拨给自己的一部分城卫军,倒是凑出了一支五十人的小队。
抬头看向楼顶之上依然激斗不已的两人,张秀全心如死灰,即便自己带人进入了醉香楼,真打到了顶楼,又能如何?
难道自己等人还能掺和那一层次的争斗么?
张秀全虽然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信,但他并不傻,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退避三舍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看着一旁真金不善的目光,张秀全咬咬牙,知道不上是绝对不可能的,否则哪怕不会死在醉香楼,估计也会死在眼前这帮蒙古鞑子的手中。
张秀全沉默地带着一帮人离开了县尹府,朝着醉香楼而去。
在他们身后,除了帖木儿以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们,毫无疑问,这些人都知道,张秀全等人的作用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既是表明县尹府的态度,更是试探醉香楼的态度。
如果说现在的白城是一张棋盘的话,在雪影出场的那一刻,便到了各方落子的时节。
县尹府已经最先落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愿意落后。
风三已经动了,身后跟着的,乃是这一次白昊齐亲自从风雨间中带来的部属,绝非金钱帮一类的人所能相比,而不得不说,白昊齐对于凤三的防备已经是做足了准备,现在凤三身后的这批人,便从来没有出现在凤三的视线之中。
闫云山动了。身后跟着的,是封行云死后留下的金堂精锐,虽然封行云死得不明不白,甚至于有很多人传说乃是龙大老板毒杀了他,毕竟金堂之中颇有高手,用毒手段也不差,自然能够看出很多东西,但在闫云山的帮助之下,龙大老板雷霆手段,很快便将金堂整饬了一遍,虽然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一些实力上的损伤,但至少还是将金堂这个大杀器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仙芝也动了,身后跟着的,乃是石头和一众大汉,他们是最不想动的,但此刻却不得不动,按照石头的谋划,他们的目标仅仅是阻拦住县尹府的人,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给雪影等人撤退留出空档,所以王仙芝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除了张秀全的人马,其他三支人马白衣蒙面,踩着前夜的积雪,快速朝着醉香楼开进。
张秀全是最先到达的。
面对着大门敞开的醉香楼,张秀全一时之间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
“楼内的人,出来答话。”张秀全阴沉着一张脸,大声喊道。
自然是没有人会回应他,这反而让张秀全更加忧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棋子的身份,但棋子也有棋子的觉悟和挣扎,如果能够保命,谁不愿意活下去呢?
雪影的出现说明了很多问题,至少平日里寻欢作乐的醉香楼,现在在很多人眼里已经变得跟龙潭虎穴一般。
王仙芝到了,两批人马,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一时间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风三和闫云山也到了,四支人马分别出现在不同的方位,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张秀全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只觉得现在自己
身后跟着的一帮子城卫军简直就是活靶子,对面之人是敌是友都无法判定,而对于其他的三支人马而言,自己反倒是最好判断的。
就在张秀全有些手足无措之际,其他三支人马彼此防备着缓缓超后方退去,让张秀全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可惜的是,他料想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仅仅是片刻之后,三支队伍又再一次出现在原地,原来刚才不过都是在试探而已,只要能惊退一支,对于当下的场面而言都算解了死扣。
但谁也没退。
真金提刀从府门走了出来。
帖木儿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真金自然知道如何把握机会。
“张秀全......”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看到眼前的场景,真金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毕竟所有人的目光都逼视着自己的感觉绝对可以说不好受。
真金缓缓退回了县尹府中,深怕打破了此刻场中的平衡。
帖木儿看着楼顶之上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与张秀全约定好的信号迟迟没有出现,更加加剧了他的焦躁。
“邦察,给我射死那对狗男女!”帖木儿再也忍耐不住,寒声向着一旁的邦察下令到。
邦察自然早就已经发现楼上之人正是当时自己初入白城之战的对手,虽然面貌不同,但那把刀他绝对不会认错。
弯弓搭箭,邦察的箭术一向以快著称,此刻更是将快发挥到了极致,一支羽箭发出刺耳的破风声,朝着白奉甲而去,可见速度之快。
而邦察能够以牧奴之身,成长到今日之地步,自然也非庸人,如何看不出帖木儿眼神之中的恨意与嫉妒,所以对于雪影,邦察直接选择了无视。
在邦察弯弓搭箭的时候,白奉甲便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猎人盯上的不安,微微转头,便看见了朝着自己快速而来的羽箭,以及正站在檐下的邦察和帖木儿等人。
雪寂再次出鞘,白奉甲对于眼前的对手并不陌生,哪怕现在自己功力大进,也丝毫没有敢掉以轻心的想法,直接运转冥灵决,横刀胸前,挡住了当胸一箭,即便如此,白奉甲也被箭势硬生生推着向后退了两步。
已经多次交手的两人,一上一下,互相看着彼此,对于互相之间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知。
“小将军,我杀不了他了。”邦察转过头去,朝着帖木儿歉声道。
帖木儿面露寒光,仿佛听到这话颇为意外。
“小将军,他的反应太快,即便现在的距离,我也无法狙杀他,只能扰乱他的行动。”邦察看出帖木儿的不满,但也选择了老老实实解释。
“曾经的手下败将,这才多久时间,居然连伤他都伤不到了么?”帖木儿转头打量着檐上同样在向下打量的白奉甲,冷冰冰地挤出了一句话。
没有人能回答他,但事实已经是最好的答案,哪怕他再愤怒,他也知道,邦察不会骗他。
“张秀全到哪儿啦?那么个破地方,还迟迟拿不下来吗?”帖木儿没有再看邦察,也没有再催着让他
如何白奉甲,猛地一拍身旁的廊柱,冷声喝问道。
帖木儿发问,正好真金自外返回,连忙躬身将外面的情形大概描述了一遍。
当然,即便是如何的憎恨张秀全等人,此刻的真金也不敢在这事上做什么手脚,只得一五一十认真禀报。
帖木儿在下令之时,虽然有冲动的成分,但也并不算盲目,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造成如此复杂的局面。
“吴大人,你如何看?”帖木儿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吴法言,对于他来说,无论对于白城有再深的了解,也无法比得上眼前的吴法言。
“回禀大人,现在白城之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如果让张秀全强行攻打,有利有弊,还需要慎重。”吴法言自然知晓此刻外面局势的微妙,但如果让张秀全一声不响地撤回来,恐怕自己县尹府在民间的声势将会遭受致命的打击。
“哦?什么一个利,什么一个弊?”帖木儿微微点头,紧接着追问到。
“利在于显露官府姿态,让城中百姓,包括豪门富商尽快站队。”
“弊则在于太早将水弄混了,容易让流民形成抱团之势,与我们前期设想有所偏差。”
吴法言话音刚落,便见帖木儿抬起手,冷静地道,“告诉张秀全,醉香楼今天必须要进,但不要一起上楼,而且让他自己一个人进去。”顿了顿,又接着道,“想唱空城计,可惜无孔明!”
四支人马静静地站在各自的方位,彼此之间也无交流,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张秀全得了真金的传话,虽然怀疑是否是真金假传命令,想要将自己逼进醉香楼,好让楼里的婊子们直接做掉自己,但毫无疑问,现在的自己,丝毫没有权利去质疑这个决定。
张秀全将腰间铁笔提在手中,让身后一众人等退到街上,也算给其它三方给了一个暗示,自己则警惕地朝着醉香楼里走去。
楼上的白奉甲与雪影自然能够清晰地将楼下的情形收入眼中,如果张秀全等人进入楼里,最为关键的便是楼里人的安全,白奉甲知道,这一直都是雪影关心的重点。
雪影仿佛看出了白奉甲的担忧,看着远方突然出现的一朵烟花,轻笑一声,朝着白奉甲轻声道,“放心吧,她们都已经撤离了,此刻已经到了安全之地。”
白奉甲自然相信雪影所言,恐怕为了应对这一天的出现他已经提前准备了很久,他也没有再往下问的打算,他相信,只要自己考虑到的,雪影一定比自己更早考虑到。
只是想起雪影的突然现身,白奉甲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惋惜。
很多时候,如果窗户纸没有被捅破,那么这层纸便始终存在,纸前纸后的人,便可以心照不宣地当作很多事情不存在,但现在,这层纸已经被雪影亲自捅破。
帖木儿,必须要做出回应。
白奉甲想到此处,不由得微微皱眉,转头看向檐下,左手之中突然伸进一只小手,十指相扣之间,只听雪影轻声道,“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