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发生的一切看似缓慢,实则迅速非常,而且过程无比凶险,那白眉老者身为圣阶强者,在兜浮大陆除了有限的几人之外,实力已达化境,足以是堪称巅峰般的存在,即便只是一指之力,可对初入灵阶的林墨来说还是要强大太多太多。
若不是他毫不迟疑地选择崩溃体内的煞气,若不是他原本就距离七彩光幕较近,甚至若不是不知为何那白眉老者没有继续第二次出手,他此刻的下场都定然不会是像眼下这般。
一个圣阶强者不顾身份地位,不问事端缘由,就给予他势在必得地雷霆一击,林墨相信这里面必然有着一些原因,这原因他不知晓,但弥老一定知道,可眼下他却没有时间去询问,因为此刻,他的身体,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这危险便来自于那崩溃开来的煞气!
煞气阴寒,当为世间罕有,本不会轻易产生,但在那三块奇异的杀戮之地,林墨经过近五个月昼夜不停地杀戮中,竟自然凝聚出了一些,而且甫一出现便融入了他的魂身内,就似烙在了他的魂上,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心神,再难分离。
如果任由煞气这般继续影响下去,天长日久,林墨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被这煞气所左右,滋生出无穷杀念,心神尽失,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当世凶魔。
好在后来他有所察觉,并已经对其进行压制,甚至下定决心如若不能彻底掌控哪怕毁去也在所不惜,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林墨肯定会采取一种较为温柔的摧毁方式,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别无选择,只能直接强硬地崩溃煞气,这为他解除了外在的危机,但却让他失去了对煞气的压制,一经爆发,便如决堤的洪水,以其身体为战场,开始了另一场激烈的厮杀!
五指山脚,一处凹陷的七彩光幕,林墨正盘膝坐在那里,身背四肢几乎全都包裹在光幕之内,这光幕倒也奇异,就像是一层皮膜,韧性十足,不论你蛮力如何击打,它都不曾理会,但如果你一旦施展出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斗气、魔力,那七彩之光便会毫不犹豫地出击,将你连皮带骨一齐吞下。
林墨此时双目紧闭,一脸冰寒,全身的皮肤下却有暗流涌动,一条条寸许长的淡红色坟起,正蚯蚓一般四处游走,随着其游蹿过的区域越来越大,林墨的四肢、躯干均都逐渐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只剩头部还在苦苦支撑,但那红色仍在不断扩散,似乎是要将这躯体彻底占据,也似要竭力攀爬至他的脑海深处,将那最后的清明之地完全吞噬。
魂源道场之内,林墨的魂身亦像他的身体一样,正闭目处于苦苦的挣扎之中,此刻除了头部,其余皆被染成了淡红色,整个魂身散发出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息,似乎灵动、理智、思绪等等的一切都在被渐渐抹杀,只有暴虐的肃杀之意被留存,被不断强化,甚至在其感染之下,连魂源道场都慢慢有了变红的趋势。
可以预见的是,当这片空间完全变成红色,林墨就将再无清醒之日。
“区区煞气居然也敢妄图吞噬我的心神,既然你那么想要融入进来那就干脆彻底一点,看最后究竟是谁吞谁!”
正闭目的林墨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满是坚毅之色,似下了某种决心般,竭力抬起已然不大灵便的右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天灵之上!
“我的命运只会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你给我……融融融!!”
随着林墨一掌拍下,他的魂身顿时就崩溃开来,仿佛幻化出了一张吞天大口,一下就将那些淡红色的煞气给吞了进去,不仅如此,其余侵入他身体内的煞气也被吸扯过来,一丝一缕全都钻入了那张大口之中。
闭口。
林墨的魂身重又化作了一个热气球般大小的圆球,滴溜溜旋转起来,而在旋转的过程中,圆球表面不时钻出一个又一个的突起,根根尖若利刺,泛着红黑相间的光芒,略显妖异
随着时间的推移,圆球越转越快,表面的突起也越来越多,终于在某一刻,圆球的每一寸表面都布满了突起,而且每一个突起都在剧烈的抖动,似在拼命想要突破圆球的束缚,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旋转中,圆球变得越来越小的同时,其散发出的黑芒愈发浓郁,最终那些突起中的淡红色光芒被其一点一点彻底掩盖。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魂源道场之中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而在中心位置,一颗缩小了数倍、颜色却愈加深邃的圆球正在缓缓旋转,其速越来越慢,最后似乎失去了转动的力气,慢慢地停了下来。
圆球不再旋转,其上也再没有突起钻出,甚至仔细去看,那些淡红色的痕迹也似已经完全消散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又不知过了多久,圆球还是毫无变化,它就那么静静地漂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幽光不时闪烁,似在等待着什么,又似在……捕捉着什么。
突然,圆球表面又有淡红色的突起钻出,不同的是这次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向着一个方向,颤抖中,挣扎向前,想要拼死钻出!
“等的就是你!最后的残余,给我融!”
一声低喝,仿若惊雷,在寂静的魂源道场中顿时激荡起层层涟漪,再看那已然钻出数丈之长的淡红色突起,在低喝声中轰然奔溃,而后齐齐倒卷,重新被吞噬进了圆球之中,一阵波翻浪涌之后,圆球又恢复了平静。
这次……才是真正的彻底平静。
墨戒空间,内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唯有一头牛犊般大小的嗜血魔蛛,此时于悄无声息中隐去了双眸之中的金芒,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疲惫。
“看来是不需要我相助了,这小家伙,倒也有几分狠辣果决的劲头,而且气运上佳。魂源与煞气融合,其过程之痛苦艰难绝非寻常人可以忍受,他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有此想法之人,却是见到的第一个有望成功之人,即便那些煞气极其稀薄,融合之后短时间内也难以形成气候,但却像是种下了一棵种子,日后只需经过悉心浇灌,便可成就参天之木!大不了,老夫舍弃这缕残魂不要,带其去往真正的杀戮之地一行,介时杀戒大开,定可促其煞气魂源大成!”
占据嗜血魔蛛尸身的弥老尽管双眼之中满是疲惫,精神却是极为亢奋,因为他先前就已经看到了达成其夙愿之一的希望所在,而且很近,很近。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藏身在这里。现在即便林小子的煞气魂源还未大成,但破开此阵也应不在话下,不管他有何图谋,我都一定要进到此山之中,走到他的面前,亲口去问他一问。”
许久之后,不知正沉浸在何种思绪之中的弥老突然目光一亮,虽然很快就又变得黯淡下去,但望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身影,眸中还是充满了欣慰之色。
能出现在墨戒空间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林墨一缕心神所化,而在魂源道场之中,林墨的魂身也已经重新凝聚,细细看去,会发现他更为凝炼,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难以名状的凌厉威严之势。
将魂源与煞气融合,这是林墨别无选择之下的无奈之举,看似莽撞,实则却是当时最好的办法,而他之所以敢于这么做,亦经过了多方考虑,本身也有着几分把握。
首先煞气经过与白眉老者一指之力的抵消,已然消耗大半,可以说正处于虚弱之时;其次他相信若他出现生死危机,弥老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最后则是源于他对自身的自信,若连小小的煞气都无法降服,他又如何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如何能去到那向往的仙界一探,如何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于是他选择了,所以他成功了。
解除煞气危机,林墨顾不上将煞气与自身彻底融合,就匆忙来到这墨戒空间,因为他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外界的生死危机。
出现在墨戒空间,林墨一眼就看见了弥老,却顿时惊在了那里,因为弥老所占据的嗜血魔蛛的尸身,此时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十几处或大或小的溃烂,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不断侵蚀着他的尸身,虽然因为嗜血魔蛛早已死透,溃烂处没有血液流出,但那伤口仍旧触目惊心,令人发颤,而林墨也能清晰地发觉弥老的气息极其衰弱,好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归去。
“弥老,你……”林墨慌乱出声,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无妨,只不过是先前魂力消耗过剧,而此兽尸身无法负荷罢了,短时间内倒也无碍。”
弥老显得十分豁达,而就像他所说的,此时那十几处伤口也已经停止了溃烂,并且林墨感觉弥老的气息虽说仍旧虚弱,却又重新变得平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弥老和蔼地说道:“你很不错。现在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至于外面你不用担心,那几人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动作。”
林墨沉吟半晌,结合弥老的现状,他内心之中其实已经有所猜测,只是并不确定,所以皱着眉头,迟疑地问道:“弥老,之前的一段时日你是不是并不在这墨戒空间,你在这潜龙渊内究竟发现了什么?而在这五指山中,又存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