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带回来的消息并未使得贾敬震怒,或许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看到父亲站在窗边凝望高挂夜空的月亮,面色悲戚,贾珩想要上前劝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唉!
贾敬转过身来,开口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早点去睡吧。”
“父亲?”贾珩抬头看向贾敬。
“这是为父这一代的事情,应该由为父来解决。去吧,明日你去林府一趟,你岳父说林丫头明日要去报恩寺上香,你跟着去吧。”
贾敬突然转移了话题,明显不想再说罗太妃的事情。
黛玉要去报恩寺的事情,贾珩是知道的。这还是前几日太子赵泓乾与自己约好的,两人准备在报恩寺碰头。
虽说贾珩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父亲,可长辈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只能听从。
“那父亲也早点休息吧。”
贾敬嗯了一声,随后又面向窗外,怔怔出神。
贾珩无奈退出书房,轻叹一声,回了自己的院子。
罗太妃之事,对贾珩更多的是惊讶。但对先太子旧臣来说,君辱臣死,这是巨大的耻辱。
估计父亲今晚是无法入眠了,这几日还是让焦大这个老爹心腹多多关注下,可别出事了。
回到房中,贾珩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如今皇帝已经掌控了朝堂大部分势力,军权除却四王八公中的一部分,就只有诸王护军、九边的几个开国公侯还未完全掌控。
这是大周的宿疾,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若是不想引起国朝动荡,就只能徐徐图之。
内阁已经初步拟订了变法新政的大致策略,自己也给尚洪元提供了不少建议。
如今的大周虽然不能说是欣欣向荣,但大体上也可以说一句政通人和。
圈禁了忠礼王赵曙和北静郡王水溶,京城勋贵一脉中,至少能平静一段日子。
就是不知道九边如今情况如何了,估计今年秋收之后,瓦剌定会南下打草谷,不知道英国公他老人家把大同那边平定了没有。
“将主,薛兄弟送来太子殿下的密信!”
贾珩正想着心事,天枢突然敲门说道。贾珩疑惑的打开门接过书信,借着烛光看了起来。
原来是守卫忠礼王府的人给宫中汇报,今天下午忠礼王赵曙不见了踪迹,等到夏守中带人前去探查的时候,赵曙又突然出现在王府之中。
虽然赵曙说他只是在寝殿休息,但根据密探说言,今日至少有两个一个时辰的时间,赵曙没有在忠礼王府。
贾珩更加确定,罗太妃口中的三郎就是忠礼王赵曙,他拿起笔来,刷刷刷的给赵泓乾回信。
写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把写了一半的回信放在蜡烛上烧成灰烬。
他重新抽出一张纸来,写了一行字:事已知晓,暂时无碍,明日见面详谈。
塞进信封递给天枢:“去吧,一会早点去休息吧。对了,明日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我父亲,注意别被他发现了。”
天枢领命称诺,随后退出房间。
……
第二天一早,贾珩用过早饭就带了几个人去了林府。
林如海早早就去了督察院坐衙,他现在是台谏的一把手,每日有无数公务。
岳母大人正在坐月子,他也不好前去打扰,就由管家林福陪着在前院正堂等候黛玉到来。
不一会黛玉就穿着一身素色衣袍,头戴白玉发簪走了过来。
身后只跟着雪雁一个丫鬟,雪雁的臂弯处还挂着一个小篮子,从盖着的帘布缝隙中,贾珩可以看到一些黄纸折叠的金银元宝。
“珩二哥用过早饭吗?”
贾珩点了点头,随后跟林福告辞:“福伯,府中不用安排车辆,待傍晚我们就回来。”
“有姑爷在,老奴就不多事了。”林福笑眯眯给两人说道,随后引着两人出府。
贾珩扶着黛玉上了马车,随后骑马走在前面。今日他特地让天枢带着几个人跟着,以防有不开眼的人打扰到黛玉。
一行人先来到宫城边上,停下来等候赵泓乾。没办法,上次刺杀已经让朝臣们对赵泓乾白龙鱼服之事,极为不满。
如今赵泓乾想要出宫,就必须有龙禁卫随护左右。这让他十分别扭,好不容易说通了帝后,还要躲着文武百官,不能让他们发现。
这不,两人约定的地点就在宫城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贾珩和黛玉隔着车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快有半个时辰,薛蟠和几个人才护着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君侯!”薛蟠领头抱拳行礼,赵泓乾掀开车帘想要下车。
贾珩阻止说道:“别下来了,这会正是各部正忙碌的时候,被人发现有你受的。”
“嘿,也是。算了,咱们赶紧去李家接了人出城吧。”赵泓乾讪讪的回道,随后人马回合,往城南李府赶去。
……
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一行人在李家接上李舒怡之后,就让她和黛玉同坐。
贾珩也上了赵泓乾的马车,两人在车厢中闲聊。
赵泓乾一脸幽怨的看着贾珩:“为何不让李家妹妹上我的马车?”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被他人知晓,闲言碎语之下,你的李姑娘还能嫁到东宫吗?”
贾珩没好气瞥了赵泓乾一眼,这傻孩子怎么比自己还猴急。
看到赵泓乾蔫蔫的不说话,贾珩安慰着说道:“好了,一会到了报恩寺,你们有的时间谈情说爱。”
报恩寺是皇家寺庙,贾珩早就派人安排好了,订好了几处园子不让他人进入。
他把这些情况都给赵泓乾说了一下,这才让赵泓乾心情好了不少。
快到朱雀门时,马车外突然一阵喧闹,贾珩正打算揭开帘子,马车就急促的停了下来。
“将主,有人在前面打了起来,像是江湖中人。”
“你呆在车里别出来,我去看看。”贾珩连忙叮嘱一声赵泓乾,随后走出马车。
他现在车架上向前看去,只见大约有十几人正在打斗,百姓们纷纷躲避,已经有好几个人躺在地上了。
自己带出来的亲兵与赵泓乾带来的护卫有限,贾珩叮嘱薛蟠与天枢看顾好马车,拔剑就冲了上去。
两帮比斗的人正打得不可开交,突然众人眼前出现一道残影,只觉手腕处一痛,手里的兵器叮叮当当的掉落下来。
直到最后一人的兵器掉落,众人才看到人群中多了一个衣着华贵,归剑入鞘的美男子。
贾珩看着遍地狼藉,倒在地上的人中,有好几个是普通百姓打扮。
甚至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正抱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他怒目而视,扫视一圈。参与打斗的人纷纷脊背一寒,如同被猛兽盯上。
其中一个长相俊秀的青年男子走出来抱拳问道:“敢问是何方高手,为何阻拦我蓬莱宗替天行道,斩杀天鹰教的妖人?”
贾珩没有理会他,快步走向那个小姑娘,手指搭在妇人手腕处。
还好,只是受伤晕了过去。贾珩打量了一下,发现是额头被打伤,根据脉搏倒也没有内伤,应该没有多大事。
正要输入灵力时,刚刚那个说话的青年男子又一次开口:“在下蓬莱宗少宗主洛鹏煊,敢问这位高人尊姓大名?”
贾珩哼了一声,仍旧没有搭理他。只是专心用灵力探入,发现颅内没有瘀血,这才放下心来。
他把小姑娘抱起来,柔声说道:“你母亲没事的,一会就醒来了。不要害怕啊。”
可惜小姑娘才三四岁,根本听不懂贾珩的意思,反而怯生生的在他怀里不敢动。
洛鹏煊看到贾珩一再无视自己,感觉自己被人轻视了,有些恼怒的说道:“阁下未免太不鄙人面子了,我蓬莱乃是正道大宗,阁下为何阻拦我等斩杀天鹰教妖人?”
贾珩还未说话,人群外却传来黛玉的声音:“蓬莱宗?好大的口气。妖人不妖人,是你一个小小蓬莱就能定下的吗?”
人群中分开一条路,天枢护着黛玉走了过来。虽然带着面纱,衣着素静,但身姿飘渺,一双灵动的眼睛更是夺人心魄。
微风吹过,掀动面纱,洛鹏煊通过一丝缝隙看到了黛玉的侧颜。
“好美的女子,当为我蓬莱宗未来的掌教夫人!”
撇开洛鹏煊不管,黛玉快步走到贾珩旁边:“珩二哥,怎么回事?”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哄哄这个小姑娘,我感觉是吓到她了!”
原来刚刚贾珩怒气之下,气势四溢,让小姑娘以为他是坏人,正准备张嘴大哭。
黛玉不由好笑,抱起小姑娘安慰道:“不怕不怕,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经过张三丰为她洗经伐髓,黛玉的身上最具亲和力。小姑娘从她身上感受到浓浓的暖意,不由就相信了抱着她的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我叫囡囡。娘亲人撞到了,囡囡叫她她都不起来……”说着就要哭起来。
黛玉连忙看向贾珩,贾珩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囡囡乖,你娘亲没事,一会就醒了,她刚刚累了,睡一觉就好了。姐姐陪你在这等……”
黛玉正劝慰着囡囡,旁边痴痴看着她的洛鹏煊就像是花孔雀一般,极力想要展现自己的不凡。
他刚刚从贾珩与黛玉亲密的动作话语中,已经发现了两人关系极不寻常。
任着对贾珩的妒意,自傲的对黛玉说道:“这位仙子,在下精通医术,要不就由在下替这位夫人诊诊脉。万一被某些庸人耽误,就不美了。”
呵!
虽然贾珩的医术不如宋青书,但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称做庸人。
“珩二哥若是庸人,这天下就没几个不庸碌的人了。至于你,算什么东西,敢用如此眼神看着我!”
黛玉愤怒的呵斥一声,原来刚刚她的面纱不经意间掉在了地上,自己又抱着囡囡没有立刻戴上。
面纱掉落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被黛玉的绝美容颜所震惊。
特别是洛鹏煊,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黛玉身上,那明显的欲望,让黛玉很是恶心。
贾珩捡起面纱,见上面脏了,就给天枢示意去马车上取新的来。
随后扫视一圈说道:“本侯冠军侯贾珩,这位是本侯的未婚妻,督察院左都御史林大人的千金,将来的冠军侯夫人,大家今日正好见个面。”
说到这,贾珩向周围拱手礼敬一圈,诚恳的说道:“今后万一见到她有麻烦,还望大伙帮帮场子,让宵小之辈见识见识咱京城百姓的正义铁拳!”
哗!
围观的人群瞬间哗然,早就听说冠军侯大人未来的妻子,林家独女貌似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纷纷躬身拜倒,问安声此起彼伏。
“拜见君侯,拜见君侯夫人!”
“拜见冠军侯大人,拜见夫人!”
“君侯夫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夫人天仙下凡……”
“君侯放心,天子脚下,我等必然不会让宵小之辈打扰到夫人!”
“君侯还不早早娶了夫人进门,总有癞蛤蟆惦记着吃天鹅肉……”
“可不是吗,现在就有个癞蛤蟆巴巴的惦记上了……”
贾珩搞了这么一出,黛玉的俏脸就羞红起来。不过她还是把囡囡交到贾珩怀里,大大方方的向四周围观的人群福身行礼。
她向几个方向都回礼问好,款款大方的黛玉让百姓好感大增。
贾珩满意的看着这一切,他刚刚心血来潮,就是想看看,走基层路线,能不能让黛玉收获京城百姓的好感。
黛玉未来身上的责任很艰巨,若是自己不在,她需要统帅冠军侯府,自己麾下的羽林、神武两卫,都需要黛玉在自己出外的时候坐镇。
如果能有京城百姓的好感加持,办起事来才能更加方便。
还有一点,如今女子不易。今日黛玉面纱无意间掉落,正好让百姓们都认识了她。
今后黛玉外出时,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一旁,省得有些人说什么孤男寡女,有伤风化。
人群中也有不少带着面纱的妇人女子,黛玉挨个和她们问好,还说了几句闲话。一片其乐融融的环境中,突然传来一阵兵戈相碰的声音。
人群外一声厉喝:“左威卫奉命巡视,闲杂人等退开!”
人群让出一条路来,一个百户队伍的禁军被甲执锐走了进来。
领头的将领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人群中央的贾珩,啪的一声,右手就横放胸口,立正敬礼。
“末将左威卫扬威校尉刘剑锋参见君侯!”
身后的百人将士皆是同样动作,齐声吼道:“参见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