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业街上买了一些去巴厘岛的必需品后，周平和朴智妍来到了赵阑珊家租住的小公寓。
小公寓前有一片草，草原、草场、草坪无论用哪个词都不能形容它恰到好处的大小。
怎么说呢？
二月初，黄得像稻杆般的野草被风拂倒，一片一片地躺在略带白霜的泥地里；其间孤零零地站着几株光秃秃的树，不知名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它的名字。
而赵阑珊家租住的小公寓就被这片草围了个一半，没有被围住的地方是马路和人行道，大抵是郊区的原因上，马路上没什么人，人行道上也没装路灯。
所以比起从马路上走到那间小公寓，周平更喜欢越过那片草走到赵阑珊的家。
此时的他站在枯黄的草间，揪着看起来很脆弱实际上韧得要死的枯草。
“到了？”朴智妍看着周平宽宽的肩膀说道。
“到了。”周平揪了一根枯草，却不想连泥带根一块拔了出来，“顺着楼梯上去，走到三楼，拐角处第一间就是了。”
周平一只手拎着四五个购物袋，一手握着那根枯草，在前头带路。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周平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色碎花棉袄的大妈搬了一张小竹椅，坐在赵阑珊家门口——脸圆得像元宵，身体胖得像葫芦。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不过周平可以确定她绝对不是赵阑珊的妈妈。因为赵阑珊的妈妈很瘦，瘦得就像周平手中的那根枯草——干瘪却很坚韧。
“阿姨，这是你的公寓？”周平对胖大妈说道。
“是。”胖大妈从棉袄的口袋里拿出老花镜，打量着周平和他身后的朴智妍，“你们是来租公寓的？”
“不是。不过听你这话，好像你是这间公寓的房东。”周平将手里那根脏兮兮的枯草朝背后一扔，继续说道，“我想问问原先住在这间公寓的母女到哪去了？”
“你们是来找那对母女的啊。”胖大妈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塞回棉袄的口袋里，“她们几个钟头前搬走了，至于搬到哪去我也不太清楚。”
“搬走了？”周平看着自己反背着的猫包，愣了愣神。
“对，搬走了。”胖大妈以为周平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既然她们搬走了，我们就走吧，阿肥也可以带到巴厘岛去玩，不是很好吗？”朴智妍扯了扯周平的袖子说道。
“我想再呆一会。”周平回头对朴智妍说道，接着又转回头看着胖大妈的眼睛，“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你不租房，进来干嘛？”胖大妈臃肿的身体堵住了房门，没有一丝缝隙。
说的也是，一个陌生人想进你家里看看，一般人都会拒绝的。
朴智妍把玩着袖子里的冷暖玉棋子，看着周平犯难的样子，笑了笑。
“阿姨，租房的话总要看看房间吧。如果房间好，没准本来不想租房的人，看完之后也想租了呢？”朴智妍说道。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胖大妈看了看朴智妍略带几分孩子气的笑脸，不自觉地放下了防备，“反正房间里也没什么东西，你们就进去看看吧。我在门口坐着，等你们出来。”
“谢谢阿姨。”朴智妍扯着周平进了公寓，而胖大妈则又戴起了老花镜，低头织起毛衣……
———cut————
冬日午后，一个刚被搬空的小公寓里，只有周平和朴智妍两人。
窗外的天色有些黯淡——太阳光在勉强穿过沉沉低垂的云层后被削成了粉末，以至于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都变得呆板迟钝、了无生气。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得如夜晚一般。
“好黑啊，不开灯吗？”朴智妍拿出了她的三星手机，开了手电筒功能将房间略微照亮了一些。
“不用，反正我呆一会就走了。”周平坐在对着窗户的书桌前说道，他的右手边有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mp3被主人丢弃在书桌上。
他认得，这是初三毕业时自己送给赵阑珊的礼物。
此时的周平插了个耳机，按着mp3，mp3貌似被赵阑珊修好了，现在还能听歌，说明之前赵阑珊一直在用它。只不过这mp3里只装着一首歌，那首SHE的波斯猫。
“……爱上她 危险危险
不爱她 思念思念
她总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有时候 沉默冰冷
有时候 温柔腼腆
任谁都不会是她爱情的主人……”
然而朴智妍挤到周平身旁的位置，用手机照着书桌上那一行刻得很深，但周围还有几个带卷的木屑的字迹说道：“书桌上有字，好像还是英文的诶。”
“Pretend you are happy whe iso do。”周平摸上了这行刻在书桌上的英文字，念了出来，“这句话什么意思？”
“好像是一句英文的歌词。”朴智妍想了一会说道，“意思大致是——在痛苦的时候装出幸福的样子，这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Pretend you are happy whe iso do。”一向不擅长英文的周平闭上了眼睛，将这有些繁琐的句子背了出来，“在痛苦的时候装出幸福的样子，这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赵阑珊以前那副粗枝大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吗？
初中三年，她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笑。
什么时候她会笑呢？
在欺负我的时候，周平想道。
她又为什么要欺负我呢？
因为我时常会取笑她长得胖，没有女孩样子之类的话。
她笑着扁我，其实心里在哭？
“娘希匹！”周平歇斯底里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装模作样地笑起来。在这没有光亮的房间里，这一举动，着实吓了朴智妍一跳。
“好难啊，这句话是骗人的吧？”痛得想哭，跳动的面部肌肉却要强行向两侧拉扯，这简直就是人类十大酷刑之一。
不知为何，现在的周平一点也不想在这房间里继续呆下去了，一刻都呆不下去。
“走。”
“去哪？”朴智妍问道。
“回家，我一个人回家。”周平将书桌上那个破破烂烂的mp3塞到裤子口袋里，走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