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
在一所清新干净的校园里,一个长着四只耳朵的女孩,环抱着一本书,站在一群同学之间,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老师。
她叫李媛媛,不过12岁年纪。
老师正在讲述的这段历史,她曾经听说过不同人讲述不同版本,每一次都被深深震撼。
在她们学校的四周,凋刻着形象生动的浮凋建筑。
那是作为荒星人类史上转折点的着名一战——解放之战。
而眼前的浮凋,也被后人生动地命名为——《自由引导人类》。
“所以,在最后一战中,孟先生唱响了壮烈恢宏的《新时代进行曲》,这也是我们今天——”
“荒星上所有人类幸存者,全都耳熟能详的命运之歌。”
身材较常人略微瘦小的女老师,一手指着张嘴怒吼、大声歌唱的浮凋人物,一边介绍着这段历史。
她口中的这首歌,也并没有渲染抗争情绪,反而更像是华丽聚会落幕时的终曲。
既是唱给联邦旧时代的挽歌,也是唱给平民新时代的颂曲。
“当八个方向上的家族,将超凡物品攻击向新坦丁州时,所有平民终于被唤醒了内心的斗志。”
“他们响应孟先生的歌声和音乐,和他组成了空前盛大的合唱。”
“一传十,十传百……”
“直到最后,整个荒星,但凡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全部都被这样的合唱吸引。”
“所有人,都加入了进来!”
“他们高声地嘶吼,泪流满面地歌唱!”
“虽然那时候,在联邦的统治下,整个荒星的人类,不过八千余万。”
“但是,那样的场景,显然也足以震撼天地,震撼诡兽!”
女老师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场景,竟然一瞬间通红了眼眶,声音微微哽咽。
“孩子们,你们要清楚,绝境之下,不要恐慌,不要逃避……”
“要愤怒地歌唱!”李媛媛没忍住,情绪有些激动地喊道。
话音刚落,她就羞红了脸,对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有些紧张。
老师没有见怪,而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周围其他孩子同样被感染,也都不约而同地应和着。
李媛媛感觉这堂课有些不太一样。
似乎从这位老师口中说出来的话,带有强烈的历史厚重感,语气极其富有感染力。
她不由得小声询问道。
“老师,为什么你能描绘地那么清楚,就好像真正见过当年那一幕一样?”
身材瘦小的老师眼神悠远。
她恍忽间又想起,当年孟先生将额外增生的手臂抛给他们,指引他们找到了元老议会的方位。
那个原本封锁的密不透风的议事大厅,由他们十几个人打破,成功将先生的音乐引入联邦的最高层。
她又想起。
当年那位石化的护民官,在离世前劝说先生逃离联邦地界,赶往灰色区域。
可先生并没有那样做。
他选择唤醒所有弱者的灵魂,带着他们颠覆不公的统治,最后以人类的姿态离开,将和平与希望留给了后人。
对于梦界,他说——
他已身处最大的噩梦,此生便再不做梦。
于是放弃了出逃,留在了过去的噩梦。
当联邦高层以及其他野心家,屈服在众志成城的歌声里时,他拒绝了成为独裁者亦或是执政官的建议,选择了沉睡。
在彻底沦为一尊石像前,他露出了最欢畅的笑容。
“音乐,既能杀人,也能救世。曾经,我梦想成为一位真正的音乐家。”
“而现在……”
“我梦想,一百年后,世间再无精神污染,再无孱弱压迫……
我梦想,一百年后,无人再颂我的名,但人人唱着我的歌……”
想到这里,老师眼含热泪,微笑哽咽道。
“对,我见过。”
课程结束后,李媛媛最后一个离开。
她看老师正要离去,便急忙又问了一句。
“孟先生他,还在这个世上吗?”
这是她疑惑许久的疑问。
老师原地伫立一会儿,语气郑重,肯定道。
“在的,他一定还在的。”
说完,转身,静静地走远,和另一位独眼的教授相伴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高兴了起来。
据说,在新时代到来以前,还有正常人和畸形人的区别。
如果没有孟先生,这种歧视可能至今还在。
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生活在联邦时代,天生四耳的她,会生活得多么痛苦。
“真好……”
“现在的生活真好!”
据说,在联邦统治时期,诡兽和精神污染还是人类最大的威胁。
而现在,人人都能用音乐声抵抗精神污染。
而诡兽,也被呈现环带状的灰色区域挡在了荒星的外围,无法接近如今的人类聚集地。
李媛媛聆听着其他课堂传来的阵阵歌声,以及乐器鸣奏的声音,不仅雀跃起来。
“等会儿又可以上管弦课了呢!”
“据说孟先生当年就是用十六弦琴,演奏出治愈精神污染的曲声的!”
“真好!”
瞭望远方,一座高耸入云的石质凋像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眼尾微微下垂,显示出几分忧郁感。
李媛媛不需要思考,脑海中立马回忆起这座凋像的铭文——
“以音乐家之名,为天地立法。”
郑重地凝望了一会儿,小姑娘心下回忆起,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听过的有关于立法的故事。
“法者,规矩也。”
“唯有‘法、理、人、情’四字,为立国利民之根本。”
她虽然记住了这些,但毕竟年纪还小,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想了一会儿,没有琢磨明白。
小姑娘索性摇摇头,抱着书,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而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重世界,这座凋像正静静地观望着她们的生活。
一点一点莹白色光芒,从每一个露出真切笑容的平凡人身上析出,缓缓向着凋像凝聚。
只有在长久的现实生活中,才能够印证一个人的理论是否恰当合适。
“法理人情”这四个字的概括,也正是在李媛媛这样的普通人见证下,才能成为真正的箴言。
而随着光芒越聚越多,这座高大浩然的凋像,却在以难以窥探到的速度,迅速地崩塌。
如果有人曾经亲手丈量就会发现,从新时代开始的那天,到三十年后的今天,这座凋像已经整整缩小了三十多尺。
也许,百年以后,它真的会完全消失。
也许,终究有一天,无人再颂扬他的名,但人人都唱着他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