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平民的伤亡,无视城邦的破坏,无视不怀好意者的背叛。
安静着,沉默着……
突然,孟淮童孔紧缩,额头居然渗出一丝冷汗。
‘不好,被算计了……’
当即,他的身体像是伸展出密密麻麻的触角。
每一只触角都像是一只手,五指翻飞,疯狂释放着音符。
密密麻麻的音符冲天而起,组成一股巨大的风暴,推举着撤退的几十万平民。
一棵棵新生的小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蔓延到他的脚下。
孟淮脚踩绿意,速度狂飙。
这一刻,脑海中浮现出当初离开俾斯城时,拼命赶时间的画面。
与现在这一幕,何其相似!
原来,不论成长到什么程度,不论个人能力有多强大。
只要没有跳出三维生物的界限,就永远摆脱不了赶时间的命运!
求生的本质,就是求取时间!
脚下残影阵阵,孟淮脸上露出苦笑。
‘还是大意了。’
‘本以为脱离梦界是出其不意,本以为噩梦是我的私人专属……’
‘本以为阿姆的湮灭效果能够持续更久一点,还有时间打联邦个措手不及,可没想到……’
因为在梦界的五年,远离现实,消息闭塞,他忽视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
如果阿姆婆婆成为母神,甚至是生子这件事本身,就是由某些存在一手策划的呢?
如果失落之州的毁灭是被人设计好的剧本,那么阿姆对于相关信息的湮灭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的目的尚且不明确,但一旦孟淮的这一假设成立。
那就说明,他的行为——
从头到尾都在被人监视!
一切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原本,他根本没有这样的猜测。
是因为龚长争临走前的那句警告,让他明白。
原来梦界的存在,并不是独属于他的秘密!
而朗仕学的存在,也是联邦高层心照不宣的机密!
‘终究是时间太短,还是败给了信息差……’
‘不过还好,还有机会……’
孟淮一面疯狂动作输出,一面带领着越来越多的灾民像外部撤离。
铺天盖地的烈火与粉尘席卷大地,场面惨绝人寰。
没有人嚎哭,没有人求救。
那些没能被音符承载着逃离的人们,如出一辙地沉默,用尽全部力气向外围跑去。
当孟淮和潮水般的群众,冲出几百公里之后。
就在这一刻,大地彻底颠覆。
土层完全破裂,一只绵延数百公里的金属器皿掀翻了整座城市。
那些没来得及逃离的民众,与汹涌燃烧的岩浆一起,被器皿盛在其中。
不止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平民,还有那些刚刚从梦界中脱困而出的异兽,也全都被器皿盛了进去。
随着它的形体越来越多地展露在空气里,金属质地暴露无遗,形态也逐渐完整。
孟淮远远望去,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只大到不可思议的青铜器。
在将隶属于新坦丁州的三座城市,全部被这从地壳中冒出的器皿盛下。
三足两耳,圆口大肚,颈部收束,腹部外鼓,上面带着精致的蟠虺纹饰。
这赫然是一口巨鼎!
似乎是完成了盛放的使命,它竟然开始缓慢地收缩身形。
“卡……卡……”
骨骼碎裂声,地脉崩碎声,岩浆烧灼声,一下一下,一声一声,全都融入这口巨鼎中。
内部的密度越来越大,鼎也越来越重。
然而它的体型不断缩小,三足支撑的地方又在缩小。
这使得地脉几乎被砸穿,三只鼎足不知蔓延至地下多少公里。
被焚烧的人体,新鲜的生命力,喷薄的烈焰……
这只突然出现的鼎,就彷佛是一口炼丹炉,放入了所有材料,然后经过灼烧和物理挤压,熔炼出它想要的东西。
“这是……”
“献祭?!”
孟淮终于变色,心头一阵毛骨悚然。
鼎是炊具,又是礼器,常用于——
祭祀!
‘怎么会?’
‘荒星历史上,明明没有青铜器的记载!’
最令人惊骇的是,这并不是一件器具,或者超凡物品,而是一头真正的诡兽!
鼎上的花纹逐渐裂变,蟠虺式样重新组合,变成了一个表情。
眉眼弯弯,嘴角一侧上扬。
分明是在嘲讽!
转瞬,花纹重新组合,形成了简单明了的联邦通用语。
“我可是,由你生成的!”
“卡卡……”
更加剧烈的碾压声层层叠叠,这口自带意识的鼎,也变得越来越小。
终于,到最后,它已经缩小到只有巴掌大了。
从最初的几百公里直径,到现在方寸大小。
紧接着,它的形态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时而幻化为同样青铜质地的编钟,时而凝聚成一只大鼓。
在孟淮身边的音虫像是受到了蛊惑,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
孟淮全力阻挡,使出浑身解数要唤醒音虫。
然而,这只从他降临异世一开始,就与他形影不离的音虫,此时却完完全全无视了他的意志。
没有回头,没有解释。
它毫不停留地,鼓动起所有的翅膀。
不仅自己飞蛾扑火,它还要裹挟着被它翅膀保护的普通人一起,全部扑向巨鼎。
为了救助普通人,孟淮早已心力交瘁。
他晋升的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巩固。
而现在,他只能勉力拖拽住普通人,却无力阻拦音虫。
他曾交付了满腔信任的小虫,终究选择了背叛。
最糟糕的是,他刚刚才用于重塑身体的生命力,此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过去。
他的身体再次变得无力。
“奇怪……”
到了危急关头,孟淮反而冷静下来。
如同触角一般的手臂依旧在空中弹奏着音乐,音符依旧在飞舞。
趁着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迅速砍下自己的二十只手臂。
瞅准方向,将这些带着强大生命力与高超技能的残肢,扔给了躲藏起来的细女他们。
而到这时候,音虫已经完全飞进了巨鼎的口中。
璀璨的光芒在鼎身周围四溢。
这一刻,巨鼎的变化终于有了确定的方向。
金属质地的纹络幻化成细丝,鼎足化为琴架和琴颈,器皿主体化作琴身。
音虫彻底融入它的体内。
吞噬了无尽生机与血肉的巨鼎,终于彻底完成了它的蜕变!
它变成了一架十六弦琴!
这盏琴忽上忽下,翩翩起舞,很是得意的模样。
琴弦无风自动,美妙的旋律从中传出。
在一片狼藉的烘托下,它显得光彩照人,令人目眩神迷。
而孟淮,也终于听懂了这把诡琴的弦外之音——
“我,才是孟淮!”
“世界上最伟大的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