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女微笑着点点头,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瞬间瘫倒在地,无法克制地痛哭起来。
但她不敢出声,生怕被门外的父母听到,所以只能紧紧地捂住嘴巴,沉默地任由泪水横流。
比起两人的训斥,她更害怕他们的担忧和关怀。
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细女解开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从肩膀到小腿,每一处都遍布伤痕。
她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是每天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身体恢复光滑。
而副作用,却是让她的身体更加敏锐地感知到疼痛。
密密麻麻的疤痕遍布身体,细女没有多看,她快步走到房间最显眼的位置,眼神中盛满了痛苦和煎熬。
那是一台测宽仪,两侧是钢板,中间有人体四肢放置的空洞。
这是父母花了大价钱买到的最精准的测量仪。
每一天,细女都要站到这台测量仪里,将自己的四肢和躯干放置在该放的位置。
以此来得知她有没有变宽。
然而,这台仪器为身体留的空隙未免过于狭窄,手臂处的宽度,简直比她日常用书夹还要细。
最开始的时候,细女开心坏了。
她知道自己拥有着全世界最完美的身材,是所有人中最纤细的。
因为她如此完美,所以父母将最浓烈的爱给她。
朋友们争先恐后地邀请她聚会,老师们总是夸奖爱护着她。
细女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变宽了。
那仅仅一毫米的差距,让她一瞬间从天堂坠落地狱。
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害怕身边的人会看出来。
如果她不再像往常一样纤细,还有谁会关爱她、吹捧她呢?
十二岁少女的自尊心,比这个世界上任何宝物都要贵重。
于是,在那一天,她做出了一个可怕的举动。
瞒着所有人,偷偷地,销毁了那令她变宽一毫米的证据。
完美……
纤细……
这是她内心深处,埋藏最深的秘密。
……
深夜,独眼房间里的灯光依旧亮着。
他的母亲端着一杯血红色的液体,走进了房间。
看着眼前伏桉看书的儿子,不禁欣慰地笑了笑。
“还在学习呢,这么晚了,喝杯果汁醒醒神吧。”
“妈,这果汁,还是去女神像那里祈福才得来的吗?”
独眼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丝毫没有抬头的架势。
眼前摆放着课本,双手却假装不经意地遮挡住桌面一角。
“当然了,只有女神像才会赐给我们这么美味的果汁。”
闻言,独眼没有再说话,对着母亲笑了笑,就继续假装看书了。
直到房间里再度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独眼才瞥了眼桌上鲜红的“果汁”。
“呕……”
剧烈的恶心感袭来,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不住地干呕着。
胃里抽搐不断。
独眼深恶痛绝地盯着杯子,转瞬将它倒进了洗手间。
好不容易平复下恶心反胃的感觉,他再度坐回了书桌前,重新进行未完成的事务。
那并不是独眼母亲想象中的课本,而是一幅画。
一幅看起来极度“正常”的油画。
自从上个月见到那位音乐老师开始,独眼就发现自己有了另一个特殊的能力。
他可以在白天通过五感去接收身边所有的信息,然后到了深夜再将这些信息整理,画出一幅带有寓意的油画。
一开始,独眼并不想多占用睡觉时间去画画。
毕竟,他只有一只眼睛,用一整天后,会感到非常疲惫。
但是,令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他开始梦游,并且在梦里进行绘画。
这险些被他的父母发现!
终于,他屈服了。
第一天,他的画没有任何稀奇,就是平日里见到的场景。
之后几天也是。
直到半个月后,他开始不受控制地画出一些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那像是一个人,一个“畸形”的人。
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部位。
失落之州历来都惯用一个常识,但凡是这里的居民,以家庭为单位,每一户人,甚至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因为这样,他们自称为上天的宠儿。
每一个宠儿身上,都有区别于其他宠儿的部分。
只有这样,这个人才是完美的、完整的。
否则,他就可以被判定为畸形。
这样的说法,从大约两百年前,一直流传到今天。
每一个居民都深信不疑。
毕竟,这可是女神说的。
独眼第一次画出了一个畸形人。
在这之后,情势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画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畸形人。
除了高矮胖瘦、毛发长短,他们几乎一模一样。
这居然是一群畸形人!
每一个都千篇一律的相似,没有任何独特的地方。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群人,他们该多可怜啊!’
‘恐怕除了这些人的父母,没有任何人能够分辨他们吧!’
独眼暗暗想着。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昨天。
他不仅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畸形人,还画出了这些人生存的环境、他们的生活方式!
那一刻,独眼惊奇地发现,这些畸形人的生活环境居然和他没什么太大差别!
对于孩子,同样是接受教育,同样是需要读书。
对于大人,又都需要工作,都需要赚钱。
‘天呐,他们连生活环境,也是模彷我们的吗?’
‘这实在是太可怜了!’
但是很快,独眼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因为,随着他画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致,他发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真相——
这些人有着远比失落之州更长久的历史、更精妙的细节、更繁复的服饰,以及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这一个发现,让他产生了深刻的不真实感。
‘难道,我生活的世界,才是高彷的?’
‘是我们,在模彷这些人的生活?!’
怎么、这怎么可能呢?
他怀着巨大的猜疑心理,神思不属地过完了一天。
一张张草稿不断被画满。
独眼完全不需要思考,画笔像是活了过来,自由地龙飞凤舞,在稿纸上涂抹填充。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