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转了一大圈后,孟淮召唤出音虫,令其伪装成毛发的模样,点缀在脸上。
音虫显化出身形,变换成细细密密的动物毛发,一点一点遮盖住他的脸庞。
有一些猜测还需要验证。
于是,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身形,大摇大摆地从巷道里走出。
果然,这一次,不再有人用异样的眼光去打量他。
即便,他还穿着那身湿漉漉的衣服。
那是一件标志性的,褪去了‘联邦至上’四个大字的灰色统一制服。
在福克州时,因为经历了太多事情,他甚至根本来不及换下这件衣服。
他唤醒了其他人的愤怒,却来不及为自己褪下束缚。
而现在,这件衣服印证了孟淮心里的猜测。
‘这里的人们,有特殊观察方式。’
‘想要融入其中,就必须按照他们的方式来生活打扮。’
心里这样想着,孟淮冷静地穿过人群,顺着几个孩童样貌的人来到了学校。
音虫再次生长出翅膀。
白色盈亮的翅膀掉落下来组成一条条莹白的琴弦。
随后,像金蝉脱壳一样,它的身上剥落下一层白色的膜。
这层膜组成了最关键的琴身。
不过几个眨眼,一把莹白色的十六弦琴就凝结成功,轻轻落在孟淮手里。
他目光柔和,努力将眼前的孩子想象成正常人的模样。
在诡兽肆虐的时代,有一群柔弱的孩子,还能够无忧无虑地接受教育,尽情玩耍。
如果他们不曾是畸形的模样,这一切会是一个美好的童话。
音虫欢快地亮起光芒,琴身激动地摇摆,似乎按捺不住想要被主人弹奏的心情。
孟淮此时的音乐造诣,已经达到了人类传统意义上的顶尖水准,他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地根据心境随即谱写乐谱。
再也不需要借鉴其他人的曲谱。
聆听着内心的遐想,他开始拨动琴弦。
“叮……”
不同于在福克州时,每次弹奏中暗含的深沉与幽暗,这一次的曲风,完全是明媚的、阳光的。
其中,有微风拂过细柳的温柔,有鱼儿跳出水面的欢快,有花儿盛放的生机。
喜悦、柔嫩、明亮……
这是一首完全献给孩子们的歌,是一首无言的童话!
学校门口,一个只长着一只眼睛的孩子蹲在地上,听着从未听过的旋律,嘴唇不由自主地上翘。
他名字就叫独眼。
这不是外号,更不是羞辱。
相反的,它是父母的祝福。
在失落之州,每一个人从出生时起,就会被长辈们用欣赏的眼光,挑选出这个孩子身上,最与众不同的特征。
然后将那一特征,称颂为孩子的名字。
母亲告诉独眼:“你的眼睛真美!”
父亲告诉独眼:“任何讯息接收到你的小脑袋瓜里,都会呈现在视网膜上!”
“嗒嗒……”
像是马蹄踏过绿草,王子骑上战马。
曲声里分明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他捡起了地上破碎的水晶球,细致地重新将它粘起。
阳光折射上来,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动作古怪的男人。
他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却很轻易地接受了他手下传来的声音。
学校的老师会教他们怎样发泄凶性,那时候,他们也会不停地发出声音。
可独眼听后,只会觉得烦躁。
而眼前这个长毛男,拿着他从没见过的东西,拨动出了他从没听过的声音。
孟淮的曲声依旧悠扬、欢快,带着无穷的喜悦。
来到失落之州以前,他从未想过这里居然遍布着畸形人。
他们的存在,普遍到让孟淮怀疑自己才是异类。
他们远离联邦,远离大众的厌恶与嘲讽,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这何尝不是童话!
独眼的目光渐渐发亮。
属于他的特殊能力被激发了。
一阵阵音符涌入脑海。
而他从这些奇异的旋律中,看到了无数的色彩!
有血肉的红、胃液的绿与脑浆的白……
五颜六色、色彩缤纷!
一个个奇异的美味菜名响彻脑海,他的嘴里唾液疯狂分泌。
然而,就在他忍不住要回家跟母亲索要食物时,脑海中的景色却变了!
他看到了水雾的颜色!
一条拥有着七彩色泽的拱桥状水雾!
联邦有一个通用的常识,在城邦和各州州长成功庇护住他的居民的时候,城市里从不下雨。
一旦有雨水降落,那就是大祸临头,有诡兽即将降临。
比如俾斯城,在贪婪之墙醒来之后,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泥泞的雨中。
这座城市因正义天平而免遭洪水侵袭,但却在正义天平消失后重新面临暴雨。
通常来说,人们是不喜欢雨的。
被城市安全庇护的人们,是不曾见过彩虹的。
而独眼却在从未经历过雨后天晴的情况下,通过孟淮的曲声,看到了彩虹!
就在这时,学校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学生,他们有的倒吊在墙壁上,有的将双腿埋进土里。
所有人,静悄悄地听着孟淮演奏。
即便是最调皮、最暴躁的小朋友,都没有觉得有一点不耐烦。
他们安静地倾听,若有所思地点头。
似乎是用沉默称赞孟淮的琴艺。
即便,他们什么也听不懂。
如果不在意他们的相貌,那么这一幕,一定是孟淮演奏生涯中的高光时刻。
所有人都无比的专注,所有人都认可他的音乐。
这时,了解到校门口情况的校长走出门,看到眼前的一幕,简直惊掉了下巴。
他是真的因为吃惊而掉落了下巴。
校长名叫大嘴,他像是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大合唱一样,始终合不拢嘴巴。
里面总是噼里啪啦喋喋不休,吐出的尽是学生们最不爱听的话。
‘奇怪,这几个倒霉蛋熊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乖巧?’
他先是心里纳闷。
毕竟,自己学校的学生他最清楚。
他们火力旺盛,一天到晚上蹿下跳,从不安静听人说话。
‘连凶性都减弱了不少。’
想到这,他特别注意了下这些孩子注视的方向——
一个拨弄着古怪物品的长毛男。
随着音乐到达尾声,他当即走上前去。
从不闭紧的大嘴热情呼唤:“小伙子!你很不错!”
“来我们学校当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