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起雾了吗?”
夜晚,更加沉黑的暗流从远处袭来,使人猝不及防。
几个年轻的城卫兵原本在巡逻,看见一团黑雾狂乱奔来。
“这是!是……”
他们近前查看,过了很久才发现是兽潮。
但是已经来不及逃走了,兽渣子群近在眼前。
无数被污染后毫无理智的兽渣子从单原兵工厂方向向城中袭来。
来不及逃窜的下三区居民,直接被汹涌而来的兽潮踩成了肉泥。
“天啊!怎么会!”
“我们明明有城墙环卫,怎么还能见到兽渣子?”
一群人被兽群追着逃窜,浩浩荡荡地在城里奔袭。
再没有顾及上三区和下三区的等级森严,纷纷脚底抹油,拼了命地向城市中心逃窜。
沉家的大管事表情严肃地登上高台,看着黑压压的兽群,语气沉重地命令道。
“护卫好家主,带上天赋者,从城南地道撤离!”
“大管事!这……”
一个个护卫沉不住气,表情惶恐地注视着从天而降的灾难。
“别问!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和红叶酒会逃不开关系。”大管事强自镇定地打断他们的问话。
这次的变故,或许上三区其他人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他们沉氏身为当事者,却已经先一步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危机感。
“沉南风,你做总指挥!除家主以外,沉家上下所有人,听任你的调遣!”
“是,大管事!”
这话一出口,其他护卫们才发现,高台另一侧阴影里,隐藏着另一位沉氏的天之骄子。
他们纷纷闭嘴保持沉默,满眼崇拜地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俾斯城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从一城城主到各个分部队长,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惊动。
只除了一个人,一直没有动静。
安全部总部环卫着密密麻麻的兵士,他们不属于城卫兵编制,不属于联邦体系,而是直属于安全部。
准确来说,他们直属于安全部部长。
堪称这人的亲卫兵,只听从部长一人调令。
然而,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他们的部长却没有任何动静,平静的有些诡异。
上三区的贵族们毕竟手眼通天,在异常混乱的时刻依然能第一时间得到一手消息。
每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不约而同地派人到离人酒吧解决纷争。
对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了几十上百年的权贵来说,经历的风风雨雨数之不尽,现在还不到自乱阵脚的时候。
“呵,沉氏居然第一时间撤了,真是可笑。”
“难不成,他们还以为这次是什么灭城的大祸不成。”
“顶多是一场动荡,镇压下去就好了。”
“沉大管事年老昏聩,历来胆小怕事。他走的好啊!这次走了,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俾斯城十几个坐拥最高权柄的人齐聚在一起寒暄指摘,个个表情悠闲澹定。
但是很快,他们就没法再澹定下去了。
此时的离人酒吧乱作一团。
如果不是顾忌着联邦法令,几方人马早就开启超凡能力,将酒吧彻底掀翻了。
丑姑娘依然和沉天成打成一团。
她倒是没有下死手,只是重在围困。身形缥缈悠然,速度敏捷,角度刁钻,往往能打对手个出其不意。
但沉天成也并不是好对付的。
他可不像丑姑娘手下留情,反而招招狠毒,直取姑娘要害。
余丹和手下十几人围住金处长,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率先出手。
所有人严阵以待,场面一触即发。
杜心怡不擅长打斗,又过分怜惜自己的容貌,早就躲得没影了。
酒吧外人头攒聚,扎满了上三区贵人们的手下。
只是他们摩肩擦踵,怎么也挤不进门去。
下三区的其他几处地方已经被兽渣子完全占领,兽吼声萦绕在大街小巷。
孟淮的曲声在喧闹熙攘的环境下显得微不足道,几乎要被彻底淹没,连酒吧外的人都很难听到。
但是,偏偏有一股奇异的律动随着琴音弥漫开去,被不知道远隔多少距离的诡兽接收到。
城里越发动荡不安。
兽渣子双目猩红,毫无理智,却变得比以往更加癫狂。
只是,离人酒吧的众人们却没有一个担忧的。
又或者说,担忧的人早早都逃走了。
“一些兽渣子,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
“没关系,这又不是诡兽,好解决的很!”
伴随着众人的议论声,一声轰鸣从单原方向响起。
只见天光大亮。
一枚耀眼的炸弹在不远处轰然绽放,白色光球铺天盖地照亮远方。
偏偏爆炸的威力被严严实实控制在单原附近,其他没有生事的地方,则像是多了透明的结界,被严密得保护起来。
就此,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兽渣子群,便灰飞烟灭,彻底沦落为热武器下的一抹渣土。
“解决了。”
“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酒吧在的人跟着自家主子多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他们面色镇定,谈笑风生。
对比起下三区,一见到兽灾就鸡飞狗跳的下等人,似乎天壤之别。
酒吧里的金处长也平静下来。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外面的场景,但是单听声音,也能猜测到是热武器轰鸣。
这样一来,这场突如其来的祸患就算是解决了。
虽然损失了下三区的一些建筑和贱民,但也可以把这些罪过推脱到龚长争和孟淮身上。
他已经眼红酒吧生意很久了。
只是龚长争上头那位地位太重,即便他的老师安全部部长也轻易动不得。
不然他很早就想将离人酒吧攥在手里了。
不过这次,这个人算是彻底洗不清了。
想到这,他的姿态闲适起来,似乎置身事外,颇为自在的找了个椅子坐下。
显然是忘了,刚刚的他还被一首曲子惊吓得六神无主。
他这一坐下,城卫兵也上行下效,一个个变得恬然,傲慢与冷酷重新浮上脸庞。
双方顿在原地对峙,犹如楚河汉界,界限分明。
丑姑娘和沉天成也同时停下动作,静观其变。
一切,似乎都好像掘金想象的那样回归了正轨。
他蔑笑一声,对着余丹一众盖棺定论道。
“借弹琴惑乱联邦,故意诱发兽潮者,叛国罪论处!”
然而此时,孟淮的演奏并没有结束。
他依旧在笑,甚至笑容越来越灿烂,双手也一刻不停地拨弄十六弦琴。
而在另一重意识中。
在漆黑幽邃的噩梦环境里,他的耳边萦绕着彷佛无穷无尽的兽吼声。
越来越多的音虫从远处飞来,被乐声吸引着环绕在他的身边。
这一次,不需要他去伸手捕捉,这些音虫居然出奇一致地缠绕住他的身体。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腰身被一个个小虫抱住,一点点小力气逐渐组成大力气。
然后更多的音虫贴上他的手臂,纷纷抱着他,小小的翅膀不断扇动,飞舞。
慢慢地……慢慢地……
孟淮居然从泥潭里一点一点被拖了出来!
他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浮上来,一点点抬高,然后越来越高。
直到完全脱离泥潭!
音虫将他拖上岸后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缠绕着他,用一股不会伤人的力气簇拥着他向前迈进。
噩梦中的环境过于阴暗,到处是腥臭和刺耳的哀嚎,不可名状的怒吼声塞满了大脑。
孟淮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他就这么被一群密密麻麻的音虫拖拽着行走。
眼前出现了光线。
他顺着光的方向走出,竟来到了一栋华丽的别墅。
一个稚嫩幼小的男孩独自一人蹲在地上,安安静静地摆弄着玩具。
孟淮一眼认出,这里就是他幼年生活过的地方,男孩就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没有玩伴,没有关怀,只有他自己。
这并不是回到从前,而是单纯的幻境。
他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自己的童年。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后,视角切换到客厅。
男俊女俏的夫妇矜贵优雅,面对面端坐在沙发上。
明明本该是彼此最亲密的一对,却好似隔着山重水复的距离。
“这一笔大宗,我们左手倒右手,操作下来,又是几十亿的净利润。”
“市值.管理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现在有姓叶的掀了桌子,查的严,不安全。”
这是他的父母,强强联合的一对知名企业家。
明面上做实业,暗地里玩资本。
转瞬,视角来到室外。
“我赔光了!借了三千万!全赔光了!我爸妈闹着喝药自杀,我老婆要跟我离婚!”
“不活了!没法活了!要我去死吧!”
楼顶天台,一个双眼赤红,形态疯癫的男人咆孝着跳了下去。
路上血色弥漫,无数人举着手机拍照……
万家灯火,一朝股市崩盘,不知道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倾家荡产。
又不知过了多久,孟淮的视角再次切换。
纵横千里的高尔夫球场,被疯狂报复的竞争对手烧成废墟……
中学时代的小孟淮骑着身姿矫健的赛马,马儿高高跃起,又瞬间摔倒在地,口吐白沫,再也没有起来……
还有父亲的小蜜,母亲的情人……
无数张面孔在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不知不觉间,孟淮看着那个小小的男孩长成到了中年。
商战、联姻、离婚、赌马、飙车……
一幕一幕,不留痕迹地闪过,最终却定格在一架钢琴前。
音符舞动,乐声悠扬,一曲胜于千金。
从此,总裁抛弃权位,此生再无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