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情绪不断翻涌,孟淮坐在地上缓了好半天,这才勉强恢复了冷静。
这场肆无忌惮的杀戮整整进行了两个小时,满眼是血色,满耳是枪响。
他彷佛再次回到了穿越前经历的那场噩梦中,神经一阵阵刺痛。
简单洗漱,吃完每天必领的免费能量棒,他穿过西格林坊,来到龚先生的私人图书馆。
一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中年男人脸上横亘了大半的刀疤。
余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赶来,早早便在馆内等待。
“孟小先生,龚先生让我在这里等你。”
孟淮神情复杂,深深叹息一声。
“龚先生应该对今早的情形早有预料吧。”
他伸手指着自己肚脐上的红枫精粹,继续说着。
“这个东西,不只有积极作用,应该还会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的心态。”
在这之前,孟淮从不是什么暴躁易怒的人,虽然自认三观端正,但向来也是自扫门前雪,没有太多忧国忧民的情怀。
就算他因为今早的杀戮有些兔死狐悲,但也绝对不至于产生这么剧烈的愤怒。
他平息心情后冷静想了想,发现自己除了一块红枫精粹,再没有拿过其他可疑的东西。
“而那个撞了我一下,让我身体变得僵硬无法动弹的,应该也是龚先生的人吧。”
孟淮有些疲倦。
过于强烈的情绪起伏和自我内耗,令他筋疲力尽。
余丹诧异地挑了挑眉,粗犷的脸膛露出笑容。
“小先生果然聪明。”
“不管是让你陷入愤怒还是致使你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这都是龚先生的手笔。”
“我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甚至对龚先生的企图产生了怀疑。”
他顿了顿,转而语气更加认真道:“但是你要相信,龚先生不会害你,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想必小先生今天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看书了,那就尽快离开吧。总归是多事之秋,不应该过多见面。”
孟淮眼中情绪起起落落,终究还是平静下来。
没办法,从他决定好要加入红叶酒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绑在了龚先生这条船上。
既然没办法正面得到回答,那就只能他自己去找答桉了。
离开图书室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循着西格林坊相对的方向走去。
他决定先找一个人,一个或许会知道很多事情的人。
眼前的场地变得开阔,围墙更加高耸坚硬,门窗也不再是简陋的木制模样,而是镶嵌了钢铁。
门前挂着一盏精致的红灯笼,随着微风一阵阵摇摆。
“哒哒哒!”
孟淮礼貌地敲门,动作舒缓,毫无压迫感。
“阿姆婆婆,我是离人酒吧的孟淮,过来拜访您的!”
说完,安静的等了一会儿后,他听见门内传来开锁的卡哒声。
门开了,顺着微启的门缝,一缕光线明晃晃地照进去,映出一只惨白干瘪的手。
一声沙哑老迈的女声传来。
“进来吧。”
孟淮随和地点头应下,顺势进了房门。
铺面而来一股酸臭味,他彷佛进入了另一方天地。
不同于屋外的亮堂整洁,这间宽敞井然的房间里,细细密密铺了一层灰尘,桌上覆盖着绿油油的霉菌。
窗户被木板遮起来,只有狭窄的缝隙渗出半点光线。
眼前是一个巫婆一样的老人。
她浑身罩在巨大的黑色斗篷里,脸庞也没有露出分毫。
宽大的袖袍将手脚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除了开门时露出的一只手,便再无法被窥探到。
这是整个下三区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女性。
在来这里之前,孟淮就了解到,这个人今年已经九十七岁了。
她是整个福克州所有合法居民中最长寿的一个。
联邦法令规定,任何居民必须统一使用联邦通用语。
而福克州则在这条规定上加上了更具体的处理规则:凡是移居福克州的居民,无法在五年以内学会联邦通用语的,一律处死。
这条法令最初颁布时,遭到了绝大多数人反抗。
然而经过一番铁血镇压后,再没人胆敢说一个不字。
该法令本就是刻意针对老人和智力低下者。这些人碍于客观条件,即便在死亡威胁下,也很难完成该法令的要求。
一时间,整个福克州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死亡过半,八十岁以上的老年人更是近乎绝迹。
阿姆婆婆就是为数不多能够活下来的耄耋老人。
十八年前,她因故移居福克州,面对州内针对老人极尽苛刻的律法,她从未怨怼,反而一一遵从。
不到五年时间,她便流利掌握了远超大多数人水平的联邦通用语。
而这,并不是最神奇的。
她本人从小患有严重的日光性皮炎,天生无法被治愈,一旦被阳光照射皮肤就会迅速溃烂腐败,是典型的疑难杂症。
联邦曾针对疑难杂症类病人设立法律:凡是年满二十周岁而没有对联邦做出重大贡献的疑难杂症类病人,一律处死。
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过二十岁。
然而阿姆婆婆却令人大跌眼镜。
她从十六岁成年开始,便不断地生孩子,并在年满二十岁那年将她的四个孩子通通送进了了战备军的队伍。
四个孩子在当年全部战死。
而阿姆作为这四个战备军唯一活着的亲人,被联邦授予公民荣誉勋章。
最终免遭死罪。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来到福克州。
孟淮也只是依稀能猜到她来到福克州的方式,一定与红叶巨兽脱不了干系。
这是一个神秘且极度危险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