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茗雪赶紧将程举扶起来。
他老娘也闻讯赶了出来。
一听说易茗雪正是当日仗义出手、揭露胡有才罪行的恩公。
当即感激涕零,老泪纵横道:“若非恩公出手,我们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如今他已被县衙羁押,不日便会开堂审理。我那冤死的当家的,也总算是可以瞑目了!”
说罢,又捂着脸,呜呜哭泣了起来。
程举连忙让他媳妇将老娘扶到一边。
自己则是平复了一下情绪,与易茗雪继续道,“我原就打算这两日登门拜谢,谁知就是这么巧,你竟然先一步到我家来了。”
说着,程举手脚麻利的替易茗雪姐妹二人倒了杯热茶。
“不知恩公上门,可是有事?”
易茗雪着实没有料到,梅掌柜引荐的人就是杂粮铺老板一家。
而且对方这般态度,把她搞得也有几分尴尬。
“程大哥、程伯娘,你们快别叫我恩公了!还是叫我的名字——易茗雪吧,这是我三妹易长乐。实不相瞒,今日登门拜访,也是为了我几个弟妹读书的事儿。”
说完,她又将梅老板的引荐信递了过去。
程举看完信,立马明白了原由。
他当即一拍胸脯,保证道,“恩公有求,程某必当全力以赴。你放心,那曾夫子的正妻,乃是我媳妇的大堂姐。想来,此事不难。”
他在这头对易茗雪打包票,他婆娘却在一旁拼命的冲他使眼色。
可程举就像是没看见一般。
还一个劲儿的招呼易茗雪姐妹,在他家吃午饭。
“现在天色不早了,不若恩公在我家吃过午饭,下午我与拙荆同你一道前往曾夫子家,如何?”
易茗雪看了看天色,巳时刚过。
她又扫了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程举媳妇。
最终还是拒绝道,“此时天色尚早,加之我下午还有旁的事,午饭便不吃了!若程大哥、程大嫂愿意帮忙引荐曾夫子,不日我易家必有重谢。”
“恩公,切莫言谢……”
“是呀!茗雪妹子,本该我们上门拜谢才对。”
程举和他老娘连忙推拒。
倒是他那媳妇,不满男人和婆婆对一个乡下丫头这般客气。
在一边小声嘀咕道,“曾夫子的关门弟子岂是几个乡下毛孩儿能当的?怕不是故意挟恩图报,专程上门来为难人来了!”
她说得很小声,但无奈易茗雪听觉太灵敏。
程举和他老娘态度是很热情,但这事儿说到底,还得他媳妇去说通曾夫人才行。偏偏他这媳妇,自打从那次租用他家的杂粮摊子开始,就对易茗雪格外有意见。
看来此路,怕是走不通。
易茗雪暗自叹了口气,但她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干脆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封拿出来,放到了程家的桌子上。
“这原就是我给介绍人准备的谢礼,还请程大哥、程大嫂切莫推辞。”
紧接着,不等程家人说话,她又继续道。
“此事交给大哥、大嫂去办,我定然放心。但你们万不可再提报恩二字,我与那胡有财本就有私人官司,我举报他,不过自保而已。”
她言辞恳切。
关键那红封看着鼓鼓涨涨的,应是不少。
这才使得一旁的程举媳妇心里舒坦了些,脸上表情也立马变了。
“嗨,大妹子你太客气了!无论你与那胡有财有否龃龉,你帮了我们程家那是事实。我公爹要是还在世,也定然是要报答你的。”
说罢,她顺势拿起了桌上的红封。
挤出一个为难的笑容,“引荐你与曾夫子认识倒是不难,只是嫂子丑话要说在前头,我那大堂姐夫近年脾气是愈发的臭,而且他挑弟子更是苛刻至极……”
说倒此处,程举媳妇故意拖长了音尾。
易茗雪明白,忙笑着配合她道。
“嫂子放心,成与不成那都是看我这妹妹自己的本事。”
程举媳妇用袖口掩住嘴角,又道,“若是事办不成,那这红封……?”
“红柳!”程举深知他媳妇的秉性。
当即喝止出声。
易茗雪早料到这一幕。倒是神色未变,当即应承她道。
“红封本就是感谢介绍人的,成与不成都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还差不多!”程举媳妇这才放下袖子,露出满意之色。
当即,几人便离开程家。
往曾夫子家走去。
途中,程举寻了个机会凑到易茗雪身边。
红着脸,不好意思道,“让大妹子见笑了,我这媳妇本性不坏,就是爱贪小便宜,说话也不大中听。”
易茗雪笑而不语。
因为程举这媳妇,她一直便无心与程家深交。
可偏偏这次又求上人家门口来了。
对方贪钱、要钱。
对易茗雪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毕竟,银货两讫可比欠人情债,要松快多了。
“程大哥,无碍的!大嫂收钱办事,我反而安心。”
几人说着,便来到了曾夫子的家门前。
他是镇上唯一的秀才,又为多位乡绅、富户子弟之师。
这门庭,自然清幽、大气。
见是主家夫人的堂妹前来,门房自然放了行。
一路进得前厅,还听见了隔壁时不时传来的诵读声。
倒是很有几分学堂的氛围。
易长乐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四下打量。
脸上写满了新奇。
她偷偷拉了拉易茗雪的衣角,小声道,“大姐!我真的可以到这里来念书吗?”
易茗雪刚要点头。
忽然,只见一旁的八角亭里,凭空钻出几个胖乎乎的男童。
他们指着易长乐,肆无忌惮的笑闹嘲讽道。
“我没听错吧!一个女娃,居然想进学堂读书?”
“还是个乡下丫头!”
“哈哈哈——怕不是昨晚没睡好,在这儿痴人说梦呢——”
几名男童衣着不凡,看年龄应当还比易长乐长个两、三岁。
易茗雪眉头一皱,刚想开口。
却被程举媳妇给慌忙拦住,她神色紧张的对易茗雪道:
“这几个祖宗咱们可惹不起!还是先去见了我堂姐,办正事要紧。”
易茗雪没有立刻点头,反而垂头看向易长乐。
询问道,“他们讥讽的是你,可你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你打算如何处理?”
她原以为易长乐会选择回击。
谁知小姑娘竟然露齿一笑,不屑道。
“他们对我毫无了解,便大放厥词,足见是他们本性无知。你说过,不应为他人的愚蠢买单,我自然是要以拜会夫子为重。”
语罢,她不再多看那几名男童。
径直牵住她大姐的手,转头就走。
易茗雪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