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艺昕解释了一下,吴齐便叹息道:“待会儿孩子们过来,你让他们给老爷子磕个头,就先带回去休息。”
“可是……”
吴齐摆了摆手,“我这两个小的,待会儿也叫他们回去。年纪太小,不好在这里过夜的。”
本地风俗确实有这个讲究,安艺昕倒也没什么异议。
“我让他们带孩子们回去,我在这里……”
“有人就行了,这些东西都是给活人看的,你们心意到了就行,没有必要都耗在这里。”
吴齐叹息着对安艺昕说:“再说,你和戚先生,走到一起不容易,做事要考虑周全些,别再因为家里这些事儿,影响了你们的关系。”
安艺昕有点诧异。
说实话她对这个小舅舅没什么印象,也就是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候,看到他就觉得家里还有长辈,多少有些依靠,心里安定了些。
要是放在别的时候,这种长时间的生疏感,只怕更是不容易被消除的。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小舅舅对她的状况都这么清楚。
当年母亲过世,自己结婚,小舅舅都没出现过。婚丧嫁娶这样的事情,一般不管平时关系再淡漠的亲戚,都是会参加的,除了彻底撕破了脸面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所以在外公去世的时候,安艺昕下意识地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亲戚。
可是怎么现在听起来,这位小舅舅,对自己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像是看出了安艺昕的疑惑,吴齐突然对着她说:“小时候,我最喜欢跟在你妈身后。”
他叹了口气,看着紧紧挨着安艺昕站着的吴彤,“现在,居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又是一辈儿人了!”
他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帮摆了摆手,自己转身走进了灵堂。
安艺昕和吴彤都看到,他一边走一边用手背擦着眼角。
两人心里一时间都酸楚难受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吴彤才说:“姐,咱们吴家,真的是做了很多错事吗?你看看,怎么好像每个人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这个说法吗?”
安艺昕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竟是难得的好天气,碧蓝的天空上白云朵朵漂浮着,仿佛在俯瞰地上的芸芸众生。
“就算要有报应,我们也得先弄清楚什么事,被报应了才行吧?”
安艺昕对吴彤说:“现在还什么都不能确定,就为了这个难过,是不是就给咱们自己先定罪了。”
吴彤点点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别胡思乱想的,这几天家里事情多,尽量少去想,免得钻牛角尖。”
安艺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晚上你跟小舅舅在这里守灵,记着,之前我告诉你的那些,有关窦菲他们那些事情,不要对舅舅提起,你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吴彤有些不解。
“我也说不清。”安艺昕摇了摇头,“再说,小舅舅都那么多年没有跟我们来往过了,现在又是正在办丧事,就感觉还是先不提吧?”
“我刚才有几次,都想问一问他,知不知道那些事。”吴彤眼圈红红的,“可是我想着,外公这边的后事还没办,怎么也得先让他入土为安再说别的。”
安艺昕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所以这个事儿,你就只先装作不知道吧!”
吴彤本来遇事就有些慌了,这两天都是习惯了依靠着安艺昕。
虽然说她和安艺昕以前也没什么来往,但是起码比跟吴齐见面次数还是多的。
两人又是同辈人,自然更亲近一点。
安艺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和吴彤在这里说话的时候,灵棚那边总是有人在打量自己。
目光锐利,令人心里不舒服得很。
可是等她抬眼去看,又不见有任何的异样了。
安艺昕怀疑自己是不是没休息好,心情又极度低落,产生了错觉。
“走吧,咱们也去守灵。”
安艺昕带着吴彤回到灵棚,跪在两侧,有人来祭拜的时候,便给对方磕头。
按照风俗来说,这就是在替死者赎罪,了却人间恩怨,让他走得更安详。
安艺昕和吴彤,听着悲切的哀乐,一时都是悲从心来,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
“擦一擦吧。”
一旁有人递了纸巾过来。
安艺昕抬头一看,是小舅舅家的大儿子吴建浩,说起来,也是她的表弟。
只是两人年纪相仿,安艺昕也只比他大不到半岁。
不过他多年前随着父母离开的时候,他们都还很小,对彼此都没有任何印象。
安艺昕默默接了过来。
“时间过得真快。”
他感慨了一句。
安艺昕点点头,还没说话,旁边的短发女孩子就突然冷笑一声。
安艺昕有点诧异地看过去。
她是小舅舅的女儿吴建澜,但是今天却是安艺昕和这个表妹第一次见面。
从样貌上说,她反而更像小舅舅,五官英朗,再配上那头短发和浑身爽利的气息,不注意,倒是被容易当做男孩子。
“明明就是陌生人,装什么亲近?尴尬不尴尬?”
这话说的直白而不客气。
吴建浩脸上的表情很尴尬。
“你胡说八道什么?咱们都是自己家人,血缘关系摆在这儿,怎么能说是陌生人?”
“多少年了你们见过面吗?”吴建澜却是好不买账,“说这话你好意思吗?”
“你……”
吴建浩还要争执,突然吴齐走了过来。
“瞎吵吵什么?”他压低着嗓音训斥,“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我本来就不想来,是你们硬逼着我来的。”吴建澜径直站了起来,把头上戴着的孝帽一摘,往地上重重一摔!
“你……混账!”
吴齐被气狠了,抬手狠狠一个耳光打了下去!
吴建澜不躲不闪,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狠狠瞪了吴齐一眼,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这……”
吴彤下意识地想去追。
“别管她!让她滚!永远都不要回来!”吴齐被气得站立不稳,幸好有吴建浩扶着他,“我没有这种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