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回去的。
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好。
都结束吧,结束吧!!
……
许佳回顾着在仓库中找到的那本笔记。
显然,上面的字迹就是他的。这错不了。
想了会儿,他又将视线瞥向了蔡安娜有写过的那本空白笔记。
她到底写了什么?
现在,一方面许佳担心上面没有有用的信息,而仅是蔡安娜的呓语和狂言;但另一方面,他又实在害怕笔记上写满了“真实”,更害怕真正见证到自己本不想获知的真相……
如此想着,他缓缓攥紧了拳头。
“……”
呆呆地盯着那本笔记,他悄悄伸出手……
但在触碰到的前一瞬,许佳却好似触电般将指尖猛勾了起来。
“……这里面什么都不会有。”
他看了会儿,继而傻笑。
强迫自己咧着嘴歪头笑了一会儿,心底的恐慌越聚越多。
终于,他想:还是别看了吧,就像之前那样,再把笔记本塞回到原来的地方——等一个月后BE集团的人被派来接我,我再……
他缓缓将笔记本够到了身边。
“怕什么。”
他道:“根本什么都没有的。”
顿一声后:
“你怕什么?”
说到这儿,许佳鼓足勇气,将笔记本轻地翻开。
……
在洁白的纸面上,横线之间,静静地躺着许多略有些歪扭,但却的确属于蔡安娜笔迹的文字。
“九月二十三日。”
“又见到宁安了。”
“宁安依旧是很好的宁安。”
“宁安爱着我呐,我是知道的。”
“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呢?明明我只是个不值得他喜欢的女生。”
“但是,宁安是真的对我好好。”
“他很温柔,也好英俊;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的温顺,像一只小猫那样。”
“像这样彼此说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果然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心动不已。”
“……现在,我又回到了这儿。”
“这里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很亮很亮的灯光,我不喜欢这儿,但只要宁安在身边,就没什么好怕的。”
“宁安要我写日志呢。”
“真奇怪呀,明明从前从来没有要我做过这种事。但是,只要是宁安想叫我做的,无论什么我都会照做。”
“他在看着我呢。”
“像是假装没看到,但却的确在看着我。呀,这真让人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他什么时候会带我去呢?”
“天堂。他说过的,有一天,会让我到天堂去,说那里有很好很好吃的食物、很好很好听的音乐、很好很好看的电影,还有很多很友善的朋友。”
“每个人都会对我很好。”
“最后,他还说是,在那里所有的白兔都会变成黑兔先生。”
文字到这里便结束了。
在这页纸的底部,画着一只她当时手绘出来的描了边、涂了色的警惕中的黑兔。
“黑兔……”
白白的兔子中混着黑兔。
黑色的兔子呀跑啊跑,小心你被那老鹰吃掉。
在白兔子之中,混着一只黑兔。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我们这三个人中还有……
不。
许佳用力摇了摇头。
“所有的白兔,都会变成黑兔先生。”
“黑兔是谁?”
“变……那也就说明,一开始是没有黑兔的。我们,都是白兔?”
许佳蹙起了眉毛。
“还有,天堂是什么?”
“难道是死?”
他将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划动。
指甲磨蹭着纸张,发出了呲啦、呲啦的声响。
“然后,她说她又回到了这儿……”
许佳觉得,这一句意义颇深。
这之中蕴含的意思,好像是说她曾来过这里一样。
“但是,空荡荡的房间和很亮的光,符合条件的实在是太多了,没法确认她所说的一定就是这座科考站。”
想到这儿,许佳沉默了。
他坐在地板上,手按着腿,思绪则穿过墙壁,一直抵达了蔡安娜所在的医护室中。
“倘若她说的不是这座科考站,那会是什么?”
“在南极,除了这里以外,还有别的地方能给她生活吗?”
“……不对。”
他面色阴沉了下来:“还有。”
“刘颖她在的那个科考站。”
停顿一下后:
“而且,在南极的中国科考站并不止这两个。按照刘颖的说法,哪怕将那些老古董科考站都排除出去,新科考站也有三座;一个是我现在所在的这儿,一个是刘颖所在的那个,还有最后一个……是当前还不清楚内部状况的一座。”
深吸一口气后:“难道说,蔡安娜曾到过那两座科考站中的其中一座?”
“这很荒谬。”
“但,却不见得是假的。倘若在刘颖也不在的科考站中有其他科研人员,他们身上的衣服或许会令蔡安娜将我和那个‘宁安’联系到一块儿。”
“可她为什么说宁安的长相就是我这样儿?”
“……因为她疯了?”
“但问题是,即便疯了,她也还是能看出我和李子明还有孙吾之间的区别。难道……是因为我喂她吃饭、给她洗澡和清理秽物,才令她条件反射的将我做过的这些与曾为她做过这些的人联系在一起。从而认定我是‘宁安’?”
许佳用力抓了几把头发。
“呼……”
他很用力地叹了口气,却终究还是没法理清自己脑海中的思路。
这样想来,还是将蔡安娜理解成克隆生物、克隆人什么的,好像才更轻松呢!
“白兔,黑兔……”
即便明知道这两个概念很可能没意义,许佳也还是会纠结于此。
他拼命地思考着黑色和白色,兔子与兔子之间的区别,却总感觉自己仿佛被当成了一个笑料——总仿佛,所谓的黑白之别只是用来逗他开心的。继续在黑或白之间徘徊,只会不断加大他认知的模糊程度,令他很难再想清楚何为重要、何为不重要……
“算了吧!”
道一句后,他将两个本子都塞回了柜子。
“九月二十三日,正好接上了她最后一篇的九月二十二。”
“这么说……难道,蔡安娜还真是那个蔡安娜?”
“……当然也可能是克隆。不。也不对。是克隆人的话,又有点儿太不现实了。”
“克隆人技术根本不行,这是现实。如果人类当真能那么顺利的克隆出另一个,这么多年的生命科学就白做了——妈的,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克隆人在技术上虽然可行,但在实际操作中却是一团糟。且不说没谁敢克隆人类——就算美国敢,可至少从他们的资料中找不出真正成功的例子。换言之……”
“克隆人技术,或许在近五十、一百、一千年中都做不到;更可能是永远也做不到。”
说到这儿,他背过手在实验室中忧心忡忡地踱步:
“肢体上的技术能过关。可记忆呢?寿命呢?还有更重要的灵魂呢?”
“哪怕你克隆出另一个生命体,她终究只是另一个生命体——她的思维、思想和记忆都与前一个本体不同。但蔡安娜明显不是这样的。”
“她虽然疯了,可思维逻辑却都沿着过去那个蔡安娜的轨迹。”
“至少,资料中能读到的过去的她发展到现在之后,就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