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样本,正常;毛发样本,异常;基因突变几率,低。
计量单位26.26
变化!变化!
恢复完全正常状态的可能性为千分之三
异常!异常!
基因进一步遭到侵蚀的几率大幅度调高。
基因突变几率,低。
基因突变几率,低!
基因改变几率,高。
血溶实验结果正常。
视力听力味觉均为受到影响。
受检验体自身未察觉到异常。
受检验体目前的饥饿状况为:84%,预计56分钟后需要喂食。
警告。
再次警告!
……
终究迎来了异常。
相比起今天早上,检查数据似乎并未产生太大的变化。但真正的变化却的确已发生了。
毛发样本异常。
计量单位指数继续降低。
基因改变几率高。
许佳心神焦虑地进行着运算,经过一系列的推演及判断,他初步断定小白的毛发或将在三天之内发生颜色变化。
一周后,倘若病变继续深入,伽利略巨鼠的身体机能及大脑也可能受到一定的影响。
更远的事他无法进行预判。
说到底,动物毛发的变异根本是不该发生的。
尤其是,像这种只从毛发开始,而没有深入到肌肤深层或肌理组织的病变更是闻所未闻!
这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只要剃光它的毛,一切就都会结束了一样。
“……”
等等?
等等等等!
对。
对!剃光。
只有毛发数据不正常的话,剃光毛发并将之收集起来,进而继续观察毛发与小白的数据不就行了吗?
反正BE集团将调查与记录的权力全权授予了我。
……如果这样做能挽救它的生命。或者说,即便无法挽救它的生命岂不是也能收集到不错的数据吗?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许佳取出防护服,又为自己戴上了厚度达三层的高分子BCR手套。
推门再次闯入饲育室后,许佳尽心劝慰小白,安抚它的心情、平复它的焦躁,进而抱着它走向了生物研究室,在将其用皮带固定在解剖台上后,便着手利用生物研究室中的动物剃毛器(他曾用它为小白多次修建过毛发)沿头部对它进行初步剃毛——剃光了这些,还得将它再拿去给清洁机器人们好好吸一吸,再在那之后继续剃,直到它刮成光溜溜的样子……就是不知这胖家伙在这之后,会不会因为剃光了它的毛而开始怨恨起自己。
剃毛时,小白乖巧地躺在解剖台上,一动不动。
它早就习惯了主人为自己剃毛。可是,当许佳将它的毛皮剃去一大层转而又弄来三只清洁机器人一顿猛吸时,这畜生便转而开始了凄惨的嚎叫:
“吱,吱吱——!”
“安静,小白安静。”
过了五六秒,它便再次惨叫道:“吱,吱吱——!”
接下来的剃毛仍很顺利。BE集团的皮带可不是一般结实,被绑着的它的几只小短腿一个劲儿的扑棱,却终究没能帮助它脱离解剖台的“魔爪”。许佳一下一下地挂掉它的毛皮,而它也一声又一声地发出了高昂而锐利的惨叫声。
其实,许佳自己也试过,用这个刮毛一点儿都不疼。毕竟他曾用它刮过自己的腿毛。
呲啦——
呲啦——
锋利但却被藏在保护栏下的激光精准地挂掉了小白的每一寸毛发,令它很快就变成了一只难看的秃鼠。
叫着叫着,小白渐渐累了……也渐渐疲了。
它继续每隔五六秒“吱,吱吱——!”几声,但在这小家伙的叫声中,却已再找不到最初时的犀利与反抗。
终于刮好后,许佳将清洁机器人收集到的毛发与灰尘进行了分离,进而把毛发收集到了一个密闭的空气培养皿中,准备在提供给它充足养分的前提下观察毛发是否会发生进一步的变异。
至于小白……他又为它检测了一遍。
这小家伙在被剃光全身毛发后变得郁郁寡欢,但数据看起来却正常了许多。
排除掉测量毛发时得出的“1.61”质量单位,小白目前的综合数据为“24.65”,和预测结果完全吻合。
接下来,许佳只需按时观察,再按时在小白身上喷洒它小时候曾喷过的那种暂时抑制毛发生长的试剂便足够了。
忙完这一切后,他累了个半死。但还不算完,许佳知道自己还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保管这些毛发——生物研究室或许是个好主意,但总让小白看到它那柔软而细腻的可爱毛发可能不是件好事。这样的话……数据分析室不能放,一号实验室的试剂略有不足,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放在二号实验室等待后续变化了。
“小白,乖……”
他轻抚着小白带着些许厚褶的皮肤,可这大耗子却只是呆呆地趴在原处,一动不动。
又安慰了它好久,小白也还是没能从恍惚中解脱出来。它这副小样子逗得许佳想笑,他对其很是怜悯,却也无可奈何……唉。
“扑哧……”
结果,他终究还是笑了。
听见小声,小白就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再次发出尖叫:“吱,吱吱——!”
它低鸣着,瞧着这小样子,许佳干脆伸手指过去供它泄愤。于是,小白伸出小爪子用力捧住许佳的手指,进而“呜呜”摩擦着使劲儿啃咬许佳的指头——隔着高分子橡胶手套,它啃得他只是略有些痒,还稍有点儿麻,总之就是挺舒服的感觉…哈,哈哈……
哎呀
唉呀……
实在是憋不住了。
唉,简直——这小东西它可简直……(笑)
一遍又一遍的,它用牙齿为许佳搔着痒。
尽管很喜欢小白,但剃干净了毛的它还真是……哈哈(忍笑)。
而且,小白的事他还是得继续瞒着刘颖。
就算她不可能是奸细,让她参与到机密研究中或被她知道有关这项研究的事始终是不好。
虽说在南极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她知——即便如此,许佳也还是不想给BE集团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
等他终于忙完了一切,重又到科考站各处寻找刘颖时。许佳再次在门厅找到了这个他心怡的姑娘。
这次她至少还穿着内衣。
在自动门开启的瞬间,轻响声惊扰到了这始终眺望向窗外那片浓重深暗的女人。
她回眸一眼,旋即微笑:“你醒了?”
“我在忙这边的研究。”
许佳打了个哈欠。他走上前,一直踱步到刘颖身边:“外面很好看吗?”
“都说了,我已经习惯了。”
刘颖应了一声,继而将视线再次投向了窗外那片深邃的暴风与黑暗。
许佳站在她身侧,也陪她看。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
从五点二十分,到六点整。
从六点整,又一直转到了六点十四分。
“你没必要一直看下去的。”终于,许佳有点儿忍不住了:“我从前也经常看外面,但一直看又不是办法——实在无聊的话,咱们去看个电影、玩会儿游戏好了。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嗯……”
刘颖嗯了一声。
她痴愣地盯着窗外,黑色的瞳孔深陷在黑色的极夜中,好似放在衣柜里的她防寒服上那一枚枚黑亮的纽扣。
“我知道。”
她说:“只是习惯……纯粹是习惯罢了。你要是寂寞了,我随时可以陪你。”
不是反驳。
不是无理取闹。
刘颖以平静的语气说着仿佛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没有开展激烈的辩驳,而仅仅是……就像错的不是任何人,她也从未想指责任何人一样——仅仅是你要求了,我便照做。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会为了你放弃我的小爱好、小怪癖——可正因如此,许佳才会感觉到诡异。
就好像她真喜欢长时间盯着黑暗,就好像她真的不怕黑暗中那些令人害怕的东西,就好像……
……
就好像终有一天她会回归黑暗。
正如她来时那样——从黑暗中走来,向黑暗中……走去。
就像是沉沦在梦魇中一般,许佳仿佛在窗外那朦胧的黑暗中看到了什么。在刘颖站起身,揽住他的腰,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上时……极夜与灯光的边界模糊了。过量的黑暗掺杂到过盛的亮色间,也在下一瞬幻化作了一朵妖艳诡异的巨型姣艳玫瑰。
紧接着,花瓣自最顶层向下分解、碎裂,一瓣一瓣、一片一片的花朵碎片间融聚凝汇成了崭新的光……
好像有谁在哭诉,仿佛有谁在呐喊,隐约有谁在狂笑,似乎有谁陷入了绝望。紧接着,他从更遥远的一束光中看到了黑兔——黑色的兔子在白净雪地上奋力奔跑,老鹰却追在它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喂。”
“喂——!”
刘颖接连唤了两声,他才骤地从惶怖中惊醒。
清醒的那瞬,冷汗已然浸透了他淡棕色单衣的后背。
“怎么了?”刘颖担忧地抱着他:“你突然这样,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没。”
许佳猛喘了两口粗气:“我没事。”
……
“什么事都没有。”